可是眼泪落了下来,闭上眼,死死忍着喉咙里的哽咽,“怎么,要订婚还是要结婚,邀请我回去么?”
“晚晚!”聿峥的声音几不可闻的变着,似乎有很多话,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每一次喊了她之后就是无限的沉默。
她手心紧紧握在一起,放在冰凉的窗台上,很用力很用力才让声音温温凉凉,风轻云淡,“我以前是不是告诉过你,无论我喜欢、讨厌,坚持或者放弃,都会让你明明白白。”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说过。”
晚晚努力笑着,“你来爱丁堡找我的时候,我没有要求你什么,甚至连关系都没确定,也许这样多此一举,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打算不再爱你了,这一次,真的不想了。”
以前,她说不想喜欢了,只有这一次,她说不想再爱了。
连语气里都是疲惫。
聿峥深邃的眉峰拧着,“晚晚!”
“你先别说话。”她舒了一口气,道:“我不怪你这一年多拖着我跟她在一起,我认,但是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我也会让自己做到。”
“不……”
“再见吧。”她语调淡淡。
“告诉你的号码!”聿峥低沉的嗓音在最后挂断的时候响起,但是被压在了“嘟”的一声盲音里。
晚晚把手机还给了稷哥哥,还笑了笑,“以后他打过来我就不接了。”
挂掉电话的聿峥几乎把电话都捏碎了,一张常年冷冰冰的脸绷得阴郁。
五分钟后。
“嘭!”一声,宫池奕的房间门几乎是被聿峥给踹开的。
进来的男人满身散发凛冽的气息盯着他,“你他妈什么意思?!”
没错,聿峥的第一次爆粗献给了宫池奕。
宫池奕还真真是第一次见聿峥这么动怒,抬手,“你先冷静,别动手,OK?”
他这会儿还坐在轮椅上做样子呢,打架肯定是打不过聿峥的。
他和北云馥的照片差点被砸到宫池奕脸上,聿峥死死盯着他,“解释!要表白,要高调,转眼你他妈推到我头上?解释不出来,你下辈子就真的在轮椅上过吧!”
宫池奕抬手抚了抚额,他也不能说自己认错人了,然后让他背锅?
这么一说,相当于就在扒开头发、亮出额头,对聿峥说“来揍我!”
所以,他刚刚就在想办法,这会儿捋顺了一点,道:“你也知道那块宝石在顾家丢掉的,到现在没有一点音讯,最好的办法,就是靠近顾家唯一剩下的正常人,顾吻安。”
宫池奕看了看他,道:“顾吻安和北云晚关系那么好,你若是去接近顾吻安,不光是北云晚受不了,估计顾吻安先给你吐两口痰吧?她多讨厌你?”
嗯,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宫池奕松了一口气。
聿峥却狠狠拧着眉,“你别告诉我,从今往后,我要跟北云馥绑在一起?”
宫池奕虽然怕他一拳揍过来,那也只能摊手,“没办法,谁让你当初冰清玉洁,对北云晚的倒贴无动于衷?现在反过来追北云馥,这新闻才足够轰动,古瑛那种物色女人的眼光来说,总会找北云馥来的?”
眼见聿峥又要说什么,宫池奕道:“放心吧,北云晚对你固执了那么多年,偶尔有女人跟你有关系,只会刺激她欲罢不能,不会真的放弃!”
其实他心里很慌,万一北云晚真的放弃了,他不就是个千古罪人?
聿峥冷着脸,明显不会点头答应。
他不点头,宫池奕就不放心,“总不能让沐寒声养小三吧?人家夫妻那么恩爱,让他接手北云馥显然不合适啊。”
这一次,聿峥终于冷冷盯着他,一副要报仇的样子,“你这辈子最好别真心找女人,更别结婚!”
然而,这话说了没多久,宫池奕就真心的找了被他错过很多年的女人。
偏偏,那个女人是顾吻安,是晚晚最好的朋友,聿峥一根毫毛都不敢碰的人,否则晚晚非恨死他。
聿峥出了宫池奕的房间,除了抽烟就是抽烟。
宫池奕说她不会放弃的,可是这一次,聿峥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让他没办法安心的在这儿演戏,无论多忙,他都觉得应该过去找她一趟。
国际电影节的第二天,作为身残志坚,身价百亿的投资专家,宫池奕的另一则消息也算是引人注目。
“心爱之人另有所属,据说受情商的池公子将会常驻仓城,低调经营私人集团SUK。”
只有聿峥知道他想干什么。
果然,回去没几天,宫池奕放了一些消息,让顾老爷子知道他在内阁的势力,知道他才能保住他的孙女,甚至有可能哪天从内阁手里把那些被封掉的资产解冻出来。
宫池奕脑子里不只是公务。
他是想靠近顾吻安,找到顾家丢失的宝石,万一是被她藏起来了?
最重要的,如果当年纹身的三个女孩里一定有他的那个女孩,那就只剩这一个了。
三个女孩,三处纹身。北云晚在脚踝,他要找那个纹在蝴蝶骨的女孩。
直到表白的那一晚,他才看到穿了露背装的北云馥蝴蝶骨干干净净,根本没有纹身,因为她纹在了腰窝处。
他猛然惊觉认错人了!
脑子里就不期然出现了那么一张模模糊糊的脸,但是那些倨傲的表情却很生动。
大概,这就是他当初觉得北云馥很无趣的原因!失望的同时,他是有些激动和期待的,第二天就直接返回了仓城。
宫池奕第一个见的桑赫,“你和顾吻安很熟?”
桑赫微愣,“熟啊,她不是上次还给您投资的电影写剧本了,女导演里边她绝对最漂亮,漂亮的女人里边呢,她又是最有才华!”
桑赫把吻安当徒弟,当然要大力夸奖的。
宫池奕薄唇微微弯起,他喜欢聪明的,美丽的女孩!
顾老一直都想让孙女找个人嫁掉,但是知道某些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打算让宝贝孙女和宫池奕接触。
他是过来人,他最清楚宫池奕有多危险。
相反,是吻安得到了宫池奕放出来的那些消息。
她瞒着爷爷,换了跟宫池奕相亲的人,然后自己上阵。
宫池奕到仓城之前,她知道他会找她,却一副问罪的姿态上门,表明不可能嫁给他,欲擒故纵。
这些事,吻安连晚晚都没有告诉,怕被聿峥间接看出来。
*
晚晚离开爱丁堡的前一天,去和老毛告别,在酒吧待了半天。
不知道是不是她要走的缘故,老毛都显得多愁善感了,一直看着她,“回去了就打算不回来了?”
她轻轻眯着眼,答非所问:“我能喝酒么?就喝这一次!”
老毛拧眉,“不行!”
没办法,晚晚只好叹了口气,回答:“不知道,不过我哥在这里,有空了我就会过来看你的,放心吧!”
说罢她撒娇的挽着他,“你就让我喝一点,行不?”
“你肝不好……”
晚晚摇头,“现在已经好了,真的!我检查过了,医生说只要不酗酒是没有问题的!”
“一杯!”老毛受不得她磨。
晚晚笑着,“还是你最好!”
然而,说好的一杯,在老毛自己先喝多的情况下,她也逐渐晕晕迷迷的。
老毛半醉,但也没忘拦拦她,“你去睡,今晚……别回了!”
她笑着,“你不准碰我哦?”
老毛忽然看着她醉眼朦胧的样子,好久,才悠悠开口:“你知道么?你生日那天……我准备了另一个礼物,想跟你表白……”
他连电影厅都包下了,可是提前离场,无疾而终。
甚至,他猜到了她大概失恋了,那天才那么失落。
表白?
晚晚脑子里还想着报纸上宫池奕的高调表白,转头看他,“好啊,来,你表白!我看看台词怎么样!”
反正宫池奕的台词写得还挺好的呢。
老毛定定的看着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么?”
晚晚点点头,“知道啊,表白嘛,你要是……说的好听,我就答应你,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老毛听到之后一定高兴,可是她喝多了,这样的承诺,不值得他自豪。
但他还是看着她,很少那么直白宠溺的眼神,“很早,我就喜欢你了,早到什么时候?”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着:“也许是第一次见的时候?或者是你收了那么多红腰的时候,我开始替你紧张,担心你被别人看上……”
“我每天的生意内容里,有一项,就是至少每天看到你,你不来,我就去接你,去学校看你……”
“记得你参加cosplay之后么?什么都没变,但你爱学习了,脖子上多了一条男款项链,我有挺长时间没找你,你是不是都没发现?”
所以,她生日那天,老毛大概知道她和那个送项链的男孩分手了,或者闹掰了。
晚晚一直在听,转过头,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就像看到了自己,默默爱着一个人很久,区别在于她那么疯狂的纠缠过,老毛只是安安静静的喜欢着,所以是不是,老毛就算没有她也不会太痛?
她看着他,“你知道我爱了聿峥多少年么?”
前前后后,竟然六年多快七年了。
“他伤过我很多很多次,可是哪怕头破血流了,血肉模糊了,好像只要心在跳,我就停不了对他的感情,怎么办?”她的眼神,显得那么无助,又自嘲。
老毛第一次听她这样描述。
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没心没肺,永远连笑都那么精致,竟然还藏着这些。
他了解她,所以知道她到底爱得多深,深到他或许再也不敢提对她的感情。
“不能再喝了。”她伸手的时候,他阻止了。
晚晚委屈的看着他,“连你也要欺负我吗?”
“笃笃!”他们的包间有人敲门。
老毛看了一眼时间,勉强眯起眼清醒一些,“谁?”
外边的人开门进来,“老板,有个男的说找晚晚!”
男的?
“不见!”每天找晚晚的男人多了去了。
可是老毛话音落下,那个人已经开门进去。
包厢里光线昏暗,聿峥只看了歪在一边的女人,都没有看老毛一眼,直接抱着她要走。
老毛拧了眉,“你谁啊?把她放下来!”然后看了门口的手下,“去叫人!”
抱着她的男人侧身,启唇,“聿峥。”
听到那两个字,老毛眉头拧了起来。
聿峥就那么带着她离开,回她的公寓,从她包里拿了钥匙开门进去。
他以为,她真的醉了,一路都没有醒过来,所以把她放在床上之后去烧开水,又去热了毛巾。
可是回去的时候,她坐在了床边,是那种清醒而认真的表情看着他。
聿峥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走过去。
她就那么看了他,然后眉尾勾起明艳的笑意,语调清傲而讽刺,“刚表白完就扔下北云馥过来,脚踏两条船,你也不怕扯了蛋?”
话是足够难听的,所以聿峥微拧眉,可是他无从解释,“先擦脸,一会儿给你热酸奶喝。”
晚晚仰着脸,精致的脸蛋两片玫红,笑得越开,“你听不懂么?我不爱你了,别再找我了。”
聿峥听而不闻,依旧耐心的到了床边,想理顺她的长发,替她擦脸,她嘴边、脖子上到处都是酒味。
可是他的指尖一碰到,晚晚反应剧烈,蓦地落了笑意,锋利的盯着他,“别碰我!”
半醉的人,情绪一惊一乍,恨不得离他三尺远,“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聿峥手里的毛巾被她抓了过去,狠狠往远处扔,手脚并用的想把他推出去。
可她大概是头晕,根本看不清他的位置,一个人影四个晃,发脾气到最后崩溃的瘫在床边,埋着脑袋,“我求你了!别让我看到你,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聿峥站在床边,垂下的手无数次握紧又松开,嘴唇抿得发白。
以前的北云晚除了清高就是屡战不败,他从未见过她脆弱的模样。
她坐在地上,聿峥就跪在地上拥着她,手臂圈得很紧,恍惚的很久,才终于压抑到模糊的嗓音,“对不起!”
晚晚听到了,可是这三个字,从某种方面来说,就等于一切结束,他给她对不起,把别的都给北云馥。
许久。
聿峥看她时,她睡得很安静,可他胸口已经湿了一大片,眼泪像烙铁烫得他心脏剧烈收缩,疼得他第一次发现,没法放弃的是他自己。
每一次她说放弃,每一次她但凡冷淡下来,最着急的是他。
把她放到床上,聿峥替她洗脸,擦掉湿黏黏的眼泪,擦掉脖子上的酒,看着她随身佩戴的项链。
子弹头上还有着她胸口的余温,握在掌心里,温热得令人心安。
她的房间里没有酸奶,聿峥出去买,然后放在她床头。
在她包里看到了机票,所以把她手机的闹钟调早了一小时,她不喜欢化妆,早起一小时应该足够了。
他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她的新手机里,也早把她的新号码换到了手机里。
她安静的睡着,聿峥就在床边陪了几乎半夜,她没有酒后不适的症状,凌晨之际才安安静静的离开。
晚晚醒来时,房间里只有自己,安安静静。
床头放着一盒酸奶,手机的闹钟正在拼命的吵着。
她看了时间,关掉闹钟,发呆了五分钟后下床。
脑袋很痛!
盯着那盒酸奶,脑子里提取的片段只会让她心痛,索性把酸奶扔进垃圾桶,去了洗漱间。
出门时,换了一身衣服,过了昨晚,她觉得是该干干净净、全全新新的回仓城去,都重新开始,才好!
到机场之后,晚晚才给老毛打电话,她记得昨晚的事,可是只字不提,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我要走了哦!你是不是还在梦里调戏酒吧新来的姑娘呢?”
老毛在车上,他以为爱睡,自己到了她都没起的。
笑着:“你已经去机场了,是不是说明我不用送了?”
可是他的车子没停,反而在加速。
晚晚站在机场口,迎着风,使劲的呼吸,“到了几分钟了,早上的空气好凉!”
“早餐吃了么?”他问。
晚晚摇头,又点头,“吃过了。”
老毛盯着车前玻璃,窗外飞快的闪过早餐店,心口狠狠拧紧,她不可能吃早餐的,竟然学会撒谎了呢!
她撒谎,不想让他送,所以老毛停了车,眼眶逐渐变红,声音悠远,“晚晚……”
“嗯?”
“一路顺风!”
她说:“好啊!”
可是尾音哽咽了,匆匆挂掉,彼此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洒脱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