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梦（二）

齐青云，就叫齐青云，我齐狗的儿子若是真如先生所说有功成名就之时的话，来日定要好好报答先生。”

    ......

    怀中的婴儿停止了哭啼，呆呆地看着眼前离自己极近的两个陌生人，看的出神了，其中一人的眼睛不知道流下了什么东西，还笑着跟旁边一人说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的这么入迷，不过除此之外自己却是无事可做...

    先生只是笑着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话，因为他帮太多的人取过名，也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他早已麻木了。

    没有读书人是能容忍这里枯燥而又困苦的生活，所以他是这村庄唯一教书的先生，他只希望这小孩以后长大读书乖些，莫要太捣蛋就好，对于报答，他并不在意。

    .........

    “齐青云，今天你又捣蛋，我就不信我逮不着你。”

    先生气的两腿发颤，拿着长长的戒尺追了上去，却是越拉越远。

    “哈哈哈哈，臭老鬼，你来捉我啊！”

    齐青云笑着闪过先生的戒尺，他不喜欢被先生教那些生硬的东西，他对此很反感，但他喜欢这样为自己生气为自己操心的先生...

    ......

    “老鬼，你已经老了，已经追不上我了。”

    这次齐青云又在他后面大声地嘲笑道，其余的孩子也跟着起哄起来。

    “先生已经老了。”

    就连身旁的孩子也是跟着这么说。

    “老了？”

    “是啊，先生老了。”

    听着周围孩子的说话声，先生感觉脑袋很乱，便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

    老了？我已经老了？

    是啊...

    我已经老了，我竟是没有发现，我这个满腔热血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已经老了，竟还跟这等年幼孩子生气。看来我还没有他们看的清楚呢...

    老了...

    老了...

    我已经老了...

    先生锤了锤自己的腰骨，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缓缓走了回去...

    齐青云见他返了回去，愣住了...

    “先生回去了？不生气了？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

    自那以后，先生再也没有跟自己生过气了，不管自己是偷偷地把他的书换掉还是放蛇在先生椅子上，他都不会再跟自己生气了，反而，脸上只有严厉的他脸上挂着的微笑，就仿佛是已经不在乎一切、看开了一切般...

    ......

    先生越来越老了，已经再也没有力气走动，只能躺在床上喘息着，村庄的人都轮流放下手中的活去看望他，给他带些吃食，织点衣服送他，以感谢他对孩子们一直以来的照顾，每次他都用同样的微笑作为回答...

    ......

    先生已经快不行了，齐青云每天都去看先生。虽然他是最调皮的学生，但他心中却是非常敬佩先生的。先生也从不因为他有多么地顽皮而看不起他，每次自己想要主动认错时先生却是笑着拒绝了...

    ......

    “先生，我只知道别人都叫你‘阿乙’，却从未听你谈过自己的真名，不知道先生叫什么名字？”

    今天齐青云又来陪先生了，将先生像往常一样扶了起来，坐在床沿上问道。

    “我的名字却是平凡之极，叫做郭乙，却没你的名字那么好啊！。”

    先生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只不过眼神中却是一片追忆之色，像是在怀念自己年轻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齐青云有些害怕见到先生的这种目光，也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露出这样的目光，急忙道：

    “郭乙...其实先生这名字也不差啊！”

    “哦？不知小书童能否给先生指教指教？”

    先生被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笑着说道。

    见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齐青云已不能推脱了，他想了想，道：

    “郭乙、郭乙，先生不是说过郭是城墙之意，而乙代表东方，五行为木，阴阳又属阴，并且又是天干之位，其中更含有幼苗或出芽的意思。联合城墙与幼苗及木之生生不息，可以知道郭乙此名有着希望先生快点长大成人，有能力坚守自己的城墙...”

    越说到后面，齐青云都感觉有些不对了...

    “哈哈哈哈，好，好！！”

    先生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占满了眼睛，却是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齐青云拍了拍他的背，过了一会先生止住了他。先生微笑道：

    “真没想到平时见你不用功，竟是连这都记住了，这可是我随意说说的，你小子却是能记住啊，看来是块读书的料。”

    见先生这么说，齐青云却是急了，不知所措地解释道：

    “先生您误会了，我只觉得这个有趣而已，就只记住了这一个。”

    “好好，我不说了。”

    见这个家伙一副不肯承认的样子，先生便不再说话，想着刚才齐青云说过的话。想不到自己一个博学如海的书生，又一次被这个年青人点醒，原来父皇早在我出生之时便把希望寄托于我了，我竟浑然不觉还要如此逃避...

    ......

    见先生沉默，齐青云又再次叫醒了他，轻声问道：

    “先生，为什么一个人会生老病死？”

    “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活着吧，活着总该要受罪的。”

    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出来，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