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在别院里修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时间发生了很多,可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鹤拓和朝廷勾结围困中原武林,并以毒瘴和瘟疫残害百姓被风雨楼传出去,天下哗然。
朝廷岌岌可危,武林和王侯之间风云变动,局势极为紧张。黄泉赋一半恶人绕开平江城来到武林各门派企图灭门,但被逍遥府门客和昆仑门人所救。
逍遥府本就应谢锡而名扬天下,如今神秘的昆仑山门因裴回和谢锡而为天下人所知。百年前,天下大乱,昆仑门人入世救世,声名大噪。天下安定后,几乎不再见到昆仑门人的身影,就连其赫赫声名也湮灭。
如今昆仑门人再度入世,可见天下将要再次大乱。乱世出能人,更能悟出兼济天下的胸怀。而裴回在梁溪山一役中斩杀上百高手,小小扬名一把后又被故意抹去名字。平江桃坞,以一人之躯对战数百黄泉赋武道高手,连三大武道宗师也败退而走。
其化雨为刀剑,一剑开天辟地,就如同仙人一苇渡江那般,只能存在于传说中,往后百年间也无人可超越。
或许是盛极而衰之前最为璀璨的绽放,神武年到新君登基的十年前,以谢锡和裴回为首的中原武林诞生出无数天骄,但在十年后,武林衰败,庸才无数。最后在新君可以的打压下,繁盛的江湖武林逐渐沦为话本传说,百年之后,再度提及这江湖武林,只会被人笑话。
当然这不过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回归当下,裴回一战成名天下知。大半个武林新秀都见证他的崛起,风雨楼将裴回编撰进武林传奇录昆仑玉虚名人篇。这本被当成三流话本无人敢相信的传奇录因风雨楼再度流传于江湖,曾经那些刀光剑影、恩怨情仇,还有那些碧树桃花、游侠女客的故事重新被传唱。
谢锡合上话本,笑吟吟说道:“师兄,如今许多人都在传你对我情根深种……当然实际情况我们是两情相悦。不如我们就此成亲,宴请宾客如何?正巧师父和师伯们,还有我爹娘也都在赶来平江桃坞的路上。”
裴回正慢吞吞舒展身体,他被薛神医勒令在房中修养半个月,最近才能下地走动。逮着机会就下地伸腰抖腿,这会儿正舒展手臂,闻言便回头说道:“什么?师父、师伯们要到了?”
谢锡静静凝视着他,不说话。
裴回避开他的视线,甩甩手、踢踢腿,左顾右盼半晌,挪到谢锡身边很哀愁的叹气:“师弟,我要先当上掌门之位,卸任之后才能和你成亲。”
谢锡蹙眉:“卸任?”他凉凉说道:“我记得昆仑玉虚掌门是终身制,没有半途卸任的说法。”
裴回摆摆手:“退位嘛,可以的。好吧,至少要等我当上掌门之位才行。”
谢锡叹气:“那有得等了。”
除非师父主动禅位,但据他所知,昆仑五脉掌门当初都是挤破头被选中。别看现在个个淡泊名利、无欲无求,要是亲口对他们说出要掌门之位,一掌就能劈死你。
他以前当裴回的师弟,头上有大师兄顶着办事,再者他也习惯处理事务。昆仑门派中的事务对他来说不算难事,是无聊时的派遣,故而至今也不知道昆仑门人明明宁静致远却对掌门之位格外执着的缘故。其他人没那天分又怕麻烦,总爱推脱事务,滑头的、聪明点儿的,都把事务扔给底下人去干。
裴回责任心重,扔不出手,事情在手头里积累得就越来越多,上头有五位掌门、下面有无数师弟师妹嗷嗷待哺。水深火热的生活熬了好几年,自然对掌门之位的执念格外重。只要当上掌门,再熬个十几年,成为长老就能卸任云游四方。
裴回听到谢锡那话有些不满,他以为谢锡知道当掌门的规矩。这话说出来不就明示自己打赢他不容易吗?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听着不太开心。
他面无表情:“三年五载还等不起吗?”
谢锡讶然,凑近他,轻声问:“师兄生气了?别气。”他从背后捏着裴回肩膀,身形比裴回要高出许多,这姿势倒像是把裴回给搂在怀里一般。“师兄也知道我是着急。圣人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我们先把亲成了,再去当掌门不行?”
裴回本也没真的跟谢锡闹,态度很快便软下来,乖乖靠在谢锡怀里,还指点他往肩膀上酸痛的位置按。毫无自觉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谢锡亲密又腻人的待在一块儿。他摇头拒绝:“不行!”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说法,我十七岁就以掌门之位为目标,眼看快要摘下这目标,怎么能半途而废跑去成亲呢?”
谢锡捏着裴回肩膀的手停下来:“半途而废跑去成亲?”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得劲?
裴回拍拍谢锡的手背,很坚定的说道:“相信我,师兄不会让你等太久。”话题一转,突然说道:“今天闲着没事,不如我们切磋切磋?”
谢锡居高临下的盯着裴回,眼神幽深难辨,颔首道:“行。”然后他就把裴回哄到床上去切磋到深夜,任裴大师兄腰酸腿软怎么指责他撒谎也不松手。
求婚失败·心机深沉的男人总归需要发泄,事后伏低做小,歉意和诚意做到十足,裴大师兄就心软,随口教训两句就罢了。那教训的话,也是莫名的软和,更像是在撒娇。
裴回的师父和其余四位师伯们比谢锡的父母先到一步,但是当他们到的时候,裴回正和谢锡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颠鸾倒凤。这五人齐刷刷黑了脸,谁见都要吓一跳,无他,那脸色当真跟锅底有得一拼。
玉虚掌门斜着眼问其他四人:“进去不?”
昆仑五脉分别为玉虚、玉鼎、云霄、金庭、紫阳,紫阳一脉掌门为女子。紫阳掌门倒还算镇定,直接回答:“薛神医也在,找他问问。”言罢,转身就走。
另外三人紧随其后,玉虚掌门想了想也跟过去。他们才刚到,还不知道情况,虽然听了一路徒弟们的风月情事,但具体还是要了解清楚,看看这二人是不是当真两情相悦。
薛神医接待他们,期间吩咐宋明笛出去,然后紧闭房门,六人在房间中不知商讨些什么。再出来时,五位掌门表情凝重,唉声叹气。
紫阳掌门拔刀:“先杀薛神医,再清理门户。”
玉鼎、金庭两位掌门欣然同意,玉虚和云霄两位掌门性格沉稳冷静,当下反对:“先罗织个名目,就算清理门户也得出师有名。”
紫阳掌门很惊讶:“需要吗?”
玉虚掌门:“收起你的理所当然,做事不要太粗暴。”
紫阳掌门摸着下巴思考:“诱哄逼奸同门,如何?”
玉虚掌门:“严格说起来,诱哄逼奸的人是你的大师侄咱们的小糖罐儿。”先哄着给解毒,然后强制替谢锡解毒,认真说起来,这罗织出来的罪名最终清理的人是裴回。
紫阳掌门不耐烦:“我想打断谢锡狗腿,干嘛还要那么多理由?最多假意检验他的武功,找机会弄死他好了。奶奶个狗东西,老娘不出手当我死的?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还活着他个谢锡就敢这么欺负回回,不打一顿还能成吗?”
云霄掌门:“师妹,冷静。”
紫阳长刀已经出鞘,刀气将旁侧的石头斩碎。她指着满地碎石反问:“还不够冷静吗?”要是真的发疯,薛神医和谢锡已经惨死刀下。
云霄掌门比她更冷静:“谢锡是个麻烦,他现在的名声、所创立的逍遥府势力遍布天下,还有他背后的家世,当初要不是看在根骨百年难得一见,我们也不会收下他这个麻烦。你们要是现在得罪谢锡,他背后的势力都会闹上昆仑。想想回回不过是扬名天下而已,近来昆仑闯入多少外来人?带来多少麻烦的事务?更何况——”
玉虚掌门:“一句话说来,别停顿。”
云霄掌门瞥了他一眼,沉重叹息:“要是回回真的跟谢锡那黑芝麻糊两情相悦,我等该如何自处?最重要的一点,要是回回被拐走,谁来替我们处理门派掌门事务?”
这……其余四位掌门本来磨刀霍霍,闻言,刀磨过头断了,齐齐缩回要找事儿的双脚。
云霄掌门:“首先,问清回回对谢锡的感情,再做应对。”……
清晨,鸟鸣声把裴回吵醒,他穿着单衣靠坐在床沿边半阖双目不愿动作。谢锡扣住腰带,侧首见状,笑着拾起篦子来到他身旁。执起一缕乌黑长发便梳起来,边梳发边温声说道:“师父和师伯们都来了。”
裴回一怔,立即问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他挣扎着就要起身穿衣,但肩膀被谢锡按压住:“我在替你梳发,别着急。师父和师伯们是半夜来的,估计这会儿才起。”
裴回:“哦。”顿了顿,又说道:“梳快点。”
谢锡握住他的长发,以玉簪固定住。长发被束在脑后,露出脖子上密密麻麻一大片的青紫吻痕。他不由自主倾身轻啄:“我再替师兄穿衣。”
“好。”谢锡服侍得很舒服,裴回已经有些习惯并沉溺于此,大多数时候只要谢锡提出来,他就不会反对。只要伸长双手就不必自己穿衣梳发,既舒服又方便,就是容易懈怠堕落。
谢锡将腰带上的玉扣合上,‘咔擦’轻微声响,环抱住裴回腰际的大手摸到裴回的后脖子,轻轻捏住,低头便吻上去。裴回欣然回应,纯稚直白热烈,他认为自己中意谢锡,后者也喜欢他,他们两情相悦,亲密些也可以。
何况,那些亲密的缠绵也很舒服。
谢锡低笑,拍了拍裴回的腰部:“走吧。”
两人并肩出现在花厅,花厅中央正是昆仑五脉掌门以及蔫头耷脑的薛神医。裴回加快速度,站定在五脉掌门面前。虽然没有流露出特别热烈的情感,但音量比平常大了些:“师父,云霄师伯、紫阳师伯、玉鼎师伯、金庭师伯好,你们怎么下山了?山门中没有事务可忙?”
云霄掌门冷淡的表情浮现一丝慈爱,招招手让裴回到他面前,探手视其脉象察其内息,随后点头赞扬:“不错,大有长进。”然后看向谢锡,一眼便看出来:“已经开始淬炼真气了?果真天资不凡。”
谢锡不卑不吭:“谢大师伯夸奖。”
云霄掌门笑了笑,然后挥手让他跟薛神医都出去,他们几个要跟裴回说些体己话。
谢锡垂眸:“师父和师伯们用过早膳了吗?”
裴回:“谢师弟厨艺很好。”
紫阳掌门和玉虚掌门冷笑,冷酷地拒绝谢锡献的殷勤:“不饿。”
谢锡轻笑:“师兄还未用过早膳,这几个月以来都是我负责师兄的衣食住行。要是不用早膳,恐怕师兄要饿了。正巧昨天有被师兄救过的村民送来几只活蟹,就养在厨房里,就给师兄做蟹黄包如何?”
裴回扭头:“蟹黄包?”
谢锡:“以蟹子、蟹肉、虾肉和猪肉为馅,汤汁浓香,皮薄馅嫩,味鲜不腻。”
“好好,多做几笼。”裴回听得连连点头。
谢锡笑道:“那等师兄和师父、师伯们聊完,应该就能吃了。”
裴回:“嗯嗯。”目送谢锡的背影,人刚走他就在思念了。面对师父和师伯们都还魂不守舍,俨然是魂儿都被小妖精勾走了般。
紫阳掌门和玉虚掌门心里窝火,心里暗恨:芝麻馅儿,黑的,纯黑!走了还不忘留点儿饵食勾住裴回。再看裴回,还能有点出息吗?不就一道蟹黄包!酒楼客栈多的是,去买几笼吃到吐。这哪儿是贪图美食的样儿?分明是贪图美色!
当爹的表示很心痛。
玉虚掌门:“回神!”他瞪着裴回:“走得都没影了还看什么?看那么多年还没腻?你说说,怎么就跟谢锡走一块儿了?你真中意他?”
裴回点头:“中意的。”
玉虚掌门:“瞎扯。谢锡九岁入昆仑,十三拜在我玉虚门下,你跟他同门相处四年,后来他下山,你每年天南地北的找他,找了六七年都没擦除火花来。今年三月份下山,突然就搅和在一起算个什么事儿?欸?等等——你这六七年来天南地北的找谢锡就单纯是为了比武?嘶——你该不会早早就对谢锡情根深种?!”
各位阿爸很震惊,就连最冷静淡漠的云霄掌门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紫阳掌门拉着裴回,表情很沉痛:“崽啊,告诉师伯,你是不是在山门里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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