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过几日,等确定你没事我再走。”
原本是要离开,但见到谢锡这一刻忽然改变主意。要是淳于蓁带来的药没用,救不了谢锡,他又恰好离开,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么他一定会很遗憾。倒不如留下来,确保谢锡脱离危险再走,以防万一。
闻言,谢锡亲自倒了杯茶推到裴回面前“师兄先坐下喝杯茶。”裴回想要拒绝,便听谢锡又说道“蒙顶石茶,贡茶之最。前段时间只得八两,师兄来得巧,这是最后一泡茶。”
裴回撩起衣袍便坐下,端起茶杯闻了闻,清香扑鼻,啜饮一口,回味无穷。他又喝了两口,点头“好茶。”抬眸,打量谢锡脸色半晌,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放到桌上“送你。”
谢锡扫了眼,没拿。“又是什么灵丹妙药”
“培元丹。”裴回轻飘飘的回答,毫不在意的语气差点让人以为扔的不过是普通伤药。
房间里的其他人可不是裴回这态度,听到培元丹三字还以为自己耳背,等再次确认才发现真的是传说中的培元丹。裴回不解“调气的丹药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靠在窗口的人是霸刀传人,叫杨明刀。
杨明刀当即夸张的说道“你知道江湖中有多少人想要一瓶培元丹吗你又知道一瓶培元丹价值千金然而有价无市吗”
裴回面无表情,听完之后心情也没有大波动。任他大呼小叫也没给个眼神,直到谢锡温声细语的解释“培元丹有固本培元、调理内息的作用。如果受内伤,或是练功出岔子,伤的就是身体内部,基本上无法根治,只能慢慢调理。但有时候不会给时间调理,哪怕内伤只发作一息,也可能丧命。而培元丹就能在短时间内调理内息,没有副作用。可惜,有价无市。”
裴回“啊。”惊讶。
杨明刀见状差点就想对着他咆哮,能不能别惊讶得那么敷衍培元丹啊有价无市的培元丹,就算被你当成垃圾一样随便送人,可是知道价值后稍微多点感情。至少让他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穷,连瓶培元丹也买不起
裴回扭头对谢锡说“你需要的话,下回再带一瓶给你。”下回见面就是比武的时候,正好用得上。培元丹有多珍贵他是没有感觉到,毕竟从小到大都当成糖豆一样吃。
熬夜身体虚弱吃一颗,练功走神岔气吃一颗,便宜好用起效快。
谢锡忍不住轻笑,显而易见的愉悦。“多谢师兄。”
杨明刀夸张的表情僵在脸上,眼里全是惊讶。连看起来很稳重的沈重青也不由挑眉,两人和谢锡相识多年,知道他这是最放松的时候。可想而知,谢锡不讨厌裴回,或许还是能划入朋友行列里的不讨厌。
裴回矜持点头“嗯。”
半晌无话。
他在,其他人也没法熟络聊天,连同外面的苗英和程冰也不好进来。好在两炷香过后,淳于蓁进来,提到谢锡需要休息。裴回便起身离开,越过淳于蓁身边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却只见到淳于蓁奔向谢锡的背影。
奇怪。淳于蓁好像在敌视他。不仅敌视,还有深深的防备。尽管她掩藏得很好,但是只要一靠近还是能察觉到。
对于武者来说,气息微妙的变化都能察觉到。所以,他之前真的见过淳于蓁
裴回脚下不停,脑中飞快闪过这些猜测,不过实在记不起何时淳于蓁,索(性xg)抛之脑后不再思考这些。安心回到院子里住下,夜晚睡觉、白天练武,生活很满足。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这份满足被打破。
有人闯进逍遥府,破了前面的阵法和关卡,直接闯进谢锡的庭院里。刀光剑影还有漫天火海,危机四伏。裴回头也不回地吩咐王随碧“你去喊人,我去救人。”说罢,运起轻功掠出院子,眨眼不见身影。
来到谢锡的庭院,发现有不少黑衣人和逍遥府其他人在对打,包括苗英和程冰。不过没见到杨明刀和沈重青,裴回拔剑闯进去,局面有所改变。当他救下程冰问及谢锡时,程冰急促地说道“府主病发,已经被带走。”
裴回“往哪个方向走”
程冰“东南。”
“知道了。”顺手解决周围三个黑衣人便朝东南方向而去,追出顺天府,在城外失去方向。裴回停在一片空地,徘徊许久,忽然草叶沾满朱红色粉末。指腹抹了点尝一口“培元丹”
裴回起身顺着草叶上的朱红色粉末追过去,来到城郊外一处墓地,停在一方坟地前。绕过墓碑,发现墓碑和坟包之间被野草覆盖住的地方有个铁门,极为隐蔽。要不是朱红色的粉末提示,恐怕会错过。
拨开野草,铁门长宽都在两尺半左右。裴回将手掌贴在铁门上,试着往前推,用了三成功力顺利推开铁门,露出底下黑黝黝的楼梯暗道。裴回探身进去,越往里越宽阔,好似个王侯陵墓,有厅有室。
地面上也有朱红色粉末,裴回便照着粉末寻过去,来到空旷的墓室。墓室中央摆着个石棺,没见到半个人影。裴回绕着墓室走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石棺上。他走上石墩,推开棺盖,果然见到被放在里面的谢锡。
谢锡似乎是被点了睡穴后塞进石棺里,而这石棺构造特别,只能由外打开而无法从内打开。以谢锡现在中了蛊毒的身体恐怕无法击碎棺盖,只能活活被锁死在里面,期间还要受尽蛊毒折磨。
这抓他的人是有多恨谢锡心思还(挺tg)狠毒。
裴回伸手在谢锡的睡穴上点了两下,替他解了穴道,见他睫毛颤动两下猛然睁开眼,眼中血红和暴戾交替并逐渐融合,如凶兽恶鬼的眼睛,极为恐怖。裴回惊得缩回手,却听身后巨响,回头一看,发现墓室的门关上去,被牢牢锁死了。
左手陡然被拽住,灼热的温度仿佛要灼烧皮肤一般,裴回向来淡定的心突然抖了下,扭过头来正对上谢锡那双恐怖的眼睛和血丝遍布的脸颊。
裴回头一次见到谢锡蛊毒发作的模样,也是第一个见到他蛊毒发作的人。以谢锡的骄傲,他绝无法忍受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哪怕内里五脏六腑都被刀子绞碎般的痛,他仍旧能带着笑,云淡风轻的与人聊天。
所以这段时间里,没人真正见过谢锡蛊毒发作的样子。血丝遍布谢锡全身,还是活的,不停的穿梭扭动,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里头游走肆虐。痛苦和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谢锡睁开双眼,忍着疼痛和因此而起的暴戾。本就面如冠玉,血丝增添一份邪气,看得久一些,原先第一眼的恐惧逐渐褪去,反而觉得是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师兄”谢锡看清眼前人的样子,扯开唇角笑了笑,慢慢松开紧紧锢住裴回手腕的手,躺回石棺中。“你是来救我的”
明明蛊毒发作、痛苦难耐,濒临死亡之际,还笑得很悠闲,好像是寻常的聊天。
裴回心情复杂,开口“你快死了。”
他们出不去,没有药抑制蛊毒。药效过去,蛊毒疯狂反噬,谢锡的身上已经开始渗出血珠。再过不久,他就会死。
谢锡眯着眼睛,眼里是真情实意的笑。“要是我死了,劳烦师兄把棺盖推上来。还有,墓室中有机关,没看错应该是用了五行八卦。我以前教过师兄,师兄还记得吧”
裴回静静地俯视谢锡,平静淡定“这墓室不是你的,石棺也不是你的,你这叫鸠占鹊巢。咱们玉虚派没教你干这么无耻的事儿。”
要么光明正大的抢,要么就乖乖活着出去,随便死外面哪儿。
“我说过,我会救你。”
谢锡笑吟吟“多谢师兄。”显然没当回事。
裴回眸色复杂,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他说道“我救你,你不必多感激。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每年六月份我都会找你比武,你挑个近点的地方,不然就让人捎个信。免得每年天南地北的找,耗费许多时间,害我每次回去都得处理一大堆积累起来的门内事务。实在太累。”
谢锡从未听过裴回的抱怨和烦恼,忽然就觉得愧疚。察觉到这点愧疚的时候忍不住失笑,他本就没义务遵守跟裴回比武的约定,以前甚至觉得烦,不太想应付。
输赢没有悬念,起不了要征服的心思,又觉得裴回这人木讷无趣,眼里只有剑术武道,一眼就能看到边的无聊人生。
现在换了个角度却发现一眼望到边的无聊,其实是很多人这辈子都做不到的坚持始终如一,不负初心。总是面无表情,看似木讷,原来还会抱怨、烦恼处理事务太累。
有点可爱。
“抱歉。”谢锡的目光落在裴回粉白圆润的手指头,然后移到他的脸,认真的望进眼里。“我保证,以后师兄想要比武,只需说一声,我主动出现在师兄面前。”
裴回伸出尾指“约定了,不能反悔。”
谢锡忍着痛,勾住他的尾指“好,不反悔。”
打了勾,真就不能反悔了。包括要救谢锡的承诺。裴回只走神几秒,突然出手,迅疾如闪电,点住谢锡的穴道(禁j)锢他的行动。
谢锡诧异,看到裴回眼里的歉意,然后就被一条纯白腰带覆住双眼。眼睛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很不清晰,但耳朵变得很敏感,将墓室里所有的声音放大无数倍。
包括衣物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