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被打得青肿,素日里风流的丹凤眼仅剩一道缝。缝里有一道死性不改的光。
“你买安乐坊宅子的事情,哪个人不省得?我将你的东西取走,不过是我在灵石镇倒夜香的酬劳。”
他倒是毫不忌讳。
“至于那劳什子白康,宅子是牙行帮着卖的,我只管收钱。那钱也早就用完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倒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月娘本是跪着于嘉音的,见状又朝顾闻白跪了过来,一双眼盈着泪光,宛若梨花带泪。
“顾爷,您行行好,阳哥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省得。他只懂得花钱……”
苏云落轻轻一笑:“那这位太太的意思是,你才是这件事的主谋?”
月娘咬着牙,仍旧望着顾闻白:“我,我不省得这位太太的意思……”
苏云落仍旧笑道:“于扶阳虽然在灵石镇上倒夜香,可也没受什么苦。便是在倒夜香的间歇,竟然也有红粉知己。那位红粉知己,不但助于扶阳逃出灵石镇,还偷了我们镖局的一本帐薄。不省得如今那位红粉知己是被养在何处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月娘的神色。
这位月娘,有点意思。
这么些年,顶着顾三太太的名头,不仅挺着肚子进了顾家,在于嘉音膝下承欢,还在于扶阳红颜知己与顾三太太的身份中自由切换。方才在门口虽然表现得懦弱,但看得出来,顾长生并不是那么的讨厌她。
如今于扶阳被顾闻白伤成这般,她还能忍着没有翻脸。
可见是个城府极深而又八面玲珑的。
果不其然,那月娘闻言,脸上只露出一丝受伤的神色来:“阳哥,这位太太说的可是真的?”
于扶阳闭口不言。
灵石镇上,四处都是苏云落的人,他与拾儿的事,她能知晓也不出奇。
顾闻白目光冷冷:“你原是因为躲债才离开汴京的,如今你竟敢回来,定然有人告诉你,我此番回京,定会命丧路上,是以你才敢到官府去开死亡文书,将我名下的宅子售卖还债。”
他死死盯着于扶阳。
于扶阳脸上的神情虽然变化极小,但还是被顾闻白捉到了那一丝微妙的变化。
屋中一片寂静。
于嘉音闭着眼,半靠在床上。方才于扶阳狠毒地要向苏云落下手,她惊呼一声,亲眼看着于扶阳再次被顾闻白一脚踹翻。
曾经捧在手心的儿子,如今在她心中已然死去。
她的命不久矣,她不期望顾闻白能原谅她。而此时两个亲生骨肉相残,一切俱是她的错。
正哀哀地想着,忽而听得于扶阳诡笑道:“做官的滋味可好?还没有正式上任罢?可惜,用不了多久,你便要在家丁忧三年,方能出仕。这种滋味,定然很欢喜罢。”
于嘉音猛然睁开眼,捞起身边小几的茶盏,便狠狠地朝于扶阳掷了过去。
于扶阳一时不备,被掷了个正着,茶水茶叶渣子糊了一脸。
他不怒反笑:“有这样不知廉耻的母亲,你如何做官?哈哈哈,我们这一生,注定被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给毁了!顾闻白,你我不过是一样的,是见不得人的阴沟里的鼠类!”
于嘉音闻言,怒极攻心,她正欲起身朝于扶阳扑将过去,却再次头重脚轻的栽了下去。
而这一次,她没能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