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任命的钦差大臣吗?专门来清查贪官污吏的。还有那李爷……”
顾闻白将周航扔下,周航像一条死狗一样先是屁股着地,而后又像被火烧一般地弹跳起来:“疼死爷了!”
顾闻白从旁侧扯过帐幔,嫌弃般地抹了抹自己的手,才又一脚抵在周航的背上:“哪来的钦差大臣,你们是不是拦错了人。”
吴昌看着周航。
周航赶紧道:“都说了,都说了。”爷爷的,明明他的院子里潜伏了那么多护院,怎地一个都没冲进来救他。
吴昌赶紧站起身来,从旁边的书柜中拎出一个小巧的竹筒来。他从竹筒里头倒出两张小巧的画卷来,唰的一声展开其中一幅:“顾爷,您瞧,您做钦差大臣的事儿,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了。”
只见那幅画像上,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遗世独立着。那明明,是李遥……
瞧着顾闻白神色不对,吴昌赶紧瞧了一眼,略略不好意思道:“拿错了。”
他唰的一声,又展开一幅。这幅画像中,顾闻白骑在一头小毛驴上,一副青涩的模样。
吴昌讨好道:“这幅画虽然是顾爷年少的时候,却也有了如今的几分意气风发的神韵。”
顾闻白瞧着那幅画像,眸子的颜色渐渐变得幽深。
这幅画像,是他父亲顾长鸣的手笔。
有一年春深时节,姐姐顾盼宁从婆家回来,兴致勃勃约了他去郊外踏青。姐姐说,如今京城的郊外,荠菜正盛,想拔一些回来做成饺耳吃。
荠菜鸡蛋作馅,做成饺耳,最是美味不过了。
姐弟俩兴致勃勃,领了卫真卫英要出去,却遇上了父亲顾长鸣。顾长鸣长年伏在书阁中,肌肤有一种不健康的白,他眉头深深,有一道沟壑。他瞧着两个已经长出人的小儿女,竟也要跟着去踏青。
这一场踏青,姐姐很高兴。姐夫很疼惜她,她的身子养得比在顾家的时候好,性子也活泼多了。郊外春风拂面,很适合放风筝。
姐姐在放风筝,他与卫真卫英去拔荠菜。
父亲顾长鸣则久久凝视着天上飘摇的风筝。
有农户牵了几头小毛驴走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买。说是小毛驴性子温和,比起马儿来最适合女子骑。
姐姐见了小毛驴果然很高兴,她身子不好,自然不会骑马,镇日俱是坐马车,便有些跃跃欲试。
父亲忽而道:“闻白,你先替你姐姐试骑一下,挑选一头性情温和的。”
于是他便骑上了一头小毛驴,替姐姐试驴。
小毛驴果然温顺,驮着他走了好几个来回,慢慢腾腾的,倒也安全。
于是,他们替姐姐挑了一头小毛驴。
荠菜也挖了很多,拿回顾家洗了,做成饺耳,也很好吃。
那一日的姐姐,很开心。
翌日,父亲的长随送来一幅小画像。他展开一看,竟然是他骑在小毛驴上的样子。父亲不愧是盛名在外的京城才子,将他青涩的神韵画得入骨三分。
后来他离开京城时,这幅画像没有拿走,而是留在顾家,他的书房中。
时隔多年,这幅画像虽是临摹的,却诡异地出现在这青阳县。
顾闻白缓缓道:“这画像,你们人手一幅?”
吴昌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有贪官污吏才有。”他像是说漏了什么,极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顾闻白的脚微微用力,将周航踩得哭丧着脸:“顾爷,顾爷,我那姐夫也不大贪,罪不至死。那主簿、县尉才是贪得无厌。尤其是那罗县尉,但凡人犯了事,只要给够足够的钱,便会相安无事。”
罗县尉?顾闻白一挑眉,那人瞧着是个糊涂蛋,却也这般贪?看来这姜弘的江山,坐得的确不大稳。但姜弘竟然罔顾他与李遥的意愿,却又是另一回事。姜弘以为,他们是不省得这些崮疾吗?竟是想借他们二人之手,去铲除这崮疾,无异是杯水车薪。
吴昌与二掌柜连连附和道:“顾爷英明,万万不可错放了有罪之人。”
顾闻白神情淡淡:“去将你们知县叫来。”
周航哎哎两声:“可别惊动了我家那位啊。”
吴昌与二掌柜连滚带爬的出去了。屋中一时静悄悄的,周航悄悄地,朝屋中伺候的几个侍女使了一下眼色。
那些侍女当即明了,一个个的缓缓朝二人走过来。
“顾爷,您忙活了一晚上,该累了罢,便让奴婢替您捶一捶腿可好?”一个长得容颜娇美的侍女柔声道,盈盈笑着。
另一个侍女则道:“顾爷,这果盘中的葡萄,是西域过来的,让奴婢喂您一颗可好?”
顾闻白没吭声,脚下却用力,将周航踩得更紧。
周航身子单薄,哪里承受得住,当下龇牙咧嘴,怒道:“顾爷是什么人,乃是钦差大臣,哪里容得你们侮辱?滚,快给我滚!
那些侍女便抿着嘴,低头赶紧出去了。
周航又改了策略,吸了一口气,讨好道:“顾爷,您这一路风尘仆仆,可是累了,正巧小的家中有一眼温泉,泡在里中,能让人心旷神怡,消除疲劳。”他说着,声音变得暧昧起来,“多泡,还能雄风不倒,夜夜做新郎呢。”
顾闻白垂头看他,看得周航心怦怦的跳。
顾闻白看了一会儿,忽而问道:“你家的钱,都在哪里?”
原来顾爷不爱美人,光爱钱!
周航大喜,赶紧道:“都在小的家中钱库里呢。顾爷若是需要,小的马上差人送过来。”
顾闻白点头:“如此也好。那你便差人送过来罢。”
他的脚,却仍旧牢牢地踩在周航的背上。
周航艰难地动了一动,朝顾闻白一笑:“顾爷,您看是不是……”
顾闻白垂眼看他:“是什么?”
是不是放了他啊,周航的脸都快笑僵了。屁股上方才被二掌柜刺的那一刀,疼得越发的厉害。
顾闻白忽而恍然大悟似的,猛然一踹周航的屁股,疼得周航嗷的叫了一声,差些没昏过去。
正当他生不如死之际,顾闻白再度踩着他的背,轻声问他:“你可认得,顾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