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记得,赵家在青阳县的产业,在去岁腊月,早就卖给了一个张姓商人。”
这话却是戳中了杨玉丹的痛处,打了她的脸。
之前苏云落还在赵家,她日日暗讽苏云落能力有限,不足以担当管家的大任。
却不料,没有能力的那个才是她。但杨玉丹是绝不会承认的。
苏云落看着杨玉丹,目光怜悯,语气似施舍:“你若是将给了你好处的那人招出来,我便给你更多的好处。”
杨玉丹却偏生不说。她瞧着苏云落那怜悯似的目光便讨厌。她攥紧拳头,目光紧紧胶在苏云落的脸上。明明她与她是一般的年纪,为何她竟还保养得那么好,眼角一丝皱纹也无,而自己却好似老了十岁。怪不得苏云落从赵家出来,又能马上寻了下家。
苏云落也不强迫她,自己转头,拿起精制的火钳,轻轻将红泥小火炉里的火炭拨了拨。
外头却有了动静。
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外头惊惧又急促道:“我要见我家太太,八姨娘死了,她吃了一盏茶,死了!”
听着声音,像是六姨娘。
苏云落的眉尾轻轻往上挑。杨玉丹这回,怕是惹了个心狠手辣的人。七姨娘八姨娘先后死去,难不成这杨玉丹还不醒悟?
她放下火钳,拿了一块帕子,提起铜壶,往茶碗里倒水。连续死了两个人,杨玉丹需要吃碗热茶压压惊。沸水倒进茶碗中,茶碗中的茶沫轻轻浮起来,图案诡异。
八姨娘死了?!在那人的计划中,八姨娘今晚还不该死的!
杨玉丹又惊又惧,想转身出去质问六姨娘,可又不能失了气场。
苏云落放下铜壶,垂头看着茶碗,轻声道:“姨娘们都死了的话,下一个是不是会轮到你?你若不还将那人招出来,怕是我也帮不了你。”
杨玉丹下意识道:“你竟会帮我?我可不信你竟有这般好心。”
苏云落瞧着她:“我与你无冤无仇,看在你曾与我有过一点交情的份上,为何不能帮你?”
无冤无仇?怎地会无冤无仇?她明明抢了她的正妻的位置!若不是她,她又怎会离开赵家?
像是窥出她的心思,苏云落怜悯道:“那个位置,我还不放在眼里。”
杨玉丹气得差些呕血。
外头六姨娘带着哭音:“太太,那八姨娘是吃了你的茶才死的……”
杨玉丹浑身一激灵。那人竟是想杀她?!
她颤着身子,惊惧地看着苏云落。后者一脸平静,娇美的脸庞上无波无澜。她讨厌苏云落这般表情,好似她永远都没有过错似的,似圣人般俯视众生,凭什么?
风从落地长窗吹进来,卷起帐幔,猎猎作响。
秋意竟然这般浓了。秋风吹得人发冷。
杨玉丹如坠冰窖一般。她本以为,她在那人的计划下,本以为她会笑到最后。可她还是输了。
苏云落示意杨玉丹:“坐。吃一碗热茶暖暖身子。”
咏春机灵地从外头走进来,将热茶端到杨玉丹不远处的小几上。
杨玉丹的视线落在那碗茶上,目光蓦然恢复清明:“苏云落,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说不定这碗茶,便下了毒。”
向来心思复杂的人防备心极强。她是如此,杨玉丹亦是如此。
“既然你不吃茶,也不肯招出那人是谁,那你便回去罢。”
“咏春,送客。”
杨玉丹转身便走,呸,她以为她想来吗?
她一腔激情跨出了门槛,便看见六姨娘像个小孩似的环抱着自己,蹲在地上,旁边是一脸冷意的红衣女郎。
见她出来,六姨娘猛然站起来,径直朝她冲过来,口中唤着:“太太,太太……”
杨玉丹正想呵斥她,忽而见六姨娘越过她,径直往里冲:“太太……”
咏春咏梅个子小,气势可不小,拦在六姨娘面前:“站住!”
六姨娘竟然顺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哀地叫道:“太太,奴家求求您了,且救救奴家罢,奴家还有儿女,不想在这里折了性命……”
杨玉丹气得差些没呕血。她满腔怒气,却没能发泄,想要往旁边的盆栽踹上一脚,却对上了红衣女郎冷冷的视线。她讪讪地收了脚,埋头出了无双院。
说是相邻的院子,却还是有一段距离。在两个院子中间倒是挂了一个灯笼,但那灯光昏暗,被秋风吹着,晃晃荡荡的摇着,修剪得独特的盆栽影影绰绰,有些像鬼影。杨玉丹近来俱是前呼后拥的,一时竟然不习惯自己单独在暗夜中前行了。方才跟着那红衣女郎过来,压根没意识到害怕,如今……
她一咬牙,继续往前去。
好不容易到了凌霄院的院门,却丝毫不闻人声,也看不到丫鬟、护院等人的身影。
六姨娘方才说,八姨娘死在了里头……
她才不怕,不就是一个死人。这年头,哪家大宅院里没死过好些丫鬟小厮什么的。杨玉丹强装镇定,一只脚踏进了凌霄院。
却似是踩到了什么软塌塌的东西……
她脸一白,心儿怦怦跳。不会是死人罢……
秋风再起,吹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杨玉丹头皮猛然发炸,一股冷意从丹田直蹿头顶。
“啊!死人了!”她边惊惧地叫着,边快速地转身,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进了无双院红衣女郎的身边。
孙南枝诧异地看着她。
杨玉丹跑得发髻散乱,鞋子丢了一只,珠钗掉了两根,此时气喘吁吁,催促孙南枝:“那边全死了,死光了,你快去看看!”
孙南枝面无表情:“那与我何干?你又不是我东家。”
苏云落,对,苏云落。她向来是个有法子的,杨玉丹哆嗦着,又要跨进房门去。
咏春咏梅拦着她:“我们太太要歇息了。”
杨玉丹不管不顾,朝着房中喊:“苏云落,你不是想知道谁是幕后主使吗?我且都告诉你,你快快让我进去吃一碗茶。”只有苏云落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一会,里头才传来了似天籁一般的声音:“既如此,进来罢。”
二掌柜倒霉透了。
不过一个晚上,客栈里就死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