噙笑,帘子一落,人就不见了。
咏雪将食盒搁在桌面上,歉意道:“劳烦顾老师了。”
顾闻白:“……”这个女人,可真是得寸进尺。
待顾闻白将灶房的地面青砖擦洗得只只光滑无比时,外头已经扬起了飘飘雪花。
辛嫂子与盈婆婆等人早就回去了,阿元也守在外头铺子里。咏雪进了两次灶房提热水后也不见踪影了,如今灶房里只剩顾闻白与卫英两人。周遭静悄悄的,卫英不安道:“公子……”要不还是他来干罢……
顾闻白直起腰,将抹布洗净,拧干,晾在竿子上。他将装水的木盆端出去,很快又回来,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将手抹干,接过大氅穿好,淡淡道:“走罢。”
阿元给两人开门,很快又关上。
两人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缓缓走远了。
离苏家鞋袜铺不远处,良誉阴着脸,盯着顾闻白的背影,重重地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君子!想当初顾闻白刚来灵石镇时,多少姑娘向他示好,他都清高地拒绝了。没成想原来顾闻白喜欢的是苏云落这样富有少妇韵味的小寡妇。瞧着他方才酒足饭饱的样子,被苏云落好生招待了吧。怪不得那苏云落看不上他,原来是与顾闻白勾搭上了。不然也不会亲自到学堂去寻顾闻白,还假模假样搞什么女子学堂!
雪越下越大,良誉穿得不多,即使满身愤恨也怪冷的。他摸摸荷包,再想一想冷冰冰的家,冷冰冰的秦氏,左右瞧了一眼,钻进不远处刘家的小面馆中。
顾闻白与卫英不在家,院门前的气死风灯也没点,两人打着伞,冒着风雪走到家门前。卫英正要掏钥匙开门,忽而从角落闪出一个雪人来。
卫英下意识地就要将雪人踢到一旁。雪人瑟瑟地开口:“卫大哥,是我……”却是雷姑娘。她浑身上下都是雪花,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雷姑娘眼巴巴地看着顾闻白,顾闻白却下意识地往一旁瞧去。他是个很开明的主子,若是卫英有了意中人,他自是拍手赞成的。
卫英夹在中间,一头雾水:“雷姑娘,这么晚了,又下着雪,你怎么来了?”
雷姑娘声若蚊呐:“我,我来谢谢顾老师送的鞋子……”
声音虽小,但顾闻白也听着了,他蹙眉,不解地望着雷姑娘,他何时送他礼物了?
卫英却反应过来,他那日拿到雷家的鞋子,雷姑娘误以为是公子送的了!这,这如何是好,眼看东窗事发,他赶紧对顾闻白道:“公子,雪大,要不您先进去罢。”
顾闻白假如就此进去,便不叫顾闻白了。他拨开卫英,沉声道:“我并没有送你鞋子。”
雷姑娘声音抖得像风雪中的小草:“顾,顾老师,并没有,送我,送我鞋子……”
顾闻白点点头。到底是学生的姐姐,又是一个小姑娘,他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冷:“或许你问问卫英。”
他收了伞,从卫英手上拿了钥匙,将院门打开,而后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走到房中,房内照旧是像往常一样冷冰冰的,暗漆漆的。
不知怎地,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身上的雪给拍掉,接着点灯脱鞋子,坐到桌边摊开白纸练上几篇字。而是有些失神地想,若是回到家中,暖意融融,有热食温酒,似乎也不错。假如当初,顾家也像这般……
他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凝视着暗黑,思绪一点点扯远。
良久,卫英从后面低声说:“公子。”
他抬步,进去了。
卫英追进去,将灯点燃,低头将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都怪属下不会做饭,雷姑娘得空总来帮忙……那日我见她穿着薄底鞋子,积雪将鞋子都濡湿了,便想着要送她一双苏娘子家的厚底靴子……都怪属下没说清楚,让雷姑娘误会了。”
顾闻白抬眼看看他,见追随了他十数年的卫英头低低,脸红红,似是很羞愧。
“去点一个火盆来。”
咦?卫英抬头,不解。
顾闻白蹙眉:“去点一个火盆来,我要练字。”
卫英怔怔地应了,走到灶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天儿似乎还不大冷,主子怎地要生火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