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他,也终于他,就是一生了,徒劳又无悔的一生。
刹那间,姜朝露大彻大悟,极致的荒芜和平静。
如同那个冬天,她辞别他,走向他,世间大雪,白茫茫的真干净。
马车停下,回了木兰院,上锁。
姜朝露翻出历日,放火塘里烧了。
看着火光里变黑发卷的卷页,上面残存的小字:魏凉弱冠,魏凉首胜,魏凉……
全部化为灰烬。
她和这个世间的所有牵系,和他的所有牵系,都化为灰烬。
姜朝露蹲下来,抱住自己,她内心极度的安宁,能听到肺腑里呼吸,和胸腔里的心跳,这世间就剩了她一个人。
什么有关快乐或悲伤的期待都没有了。
她未来的岁月不再是黑咕隆咚的,而是灰色的,没有任何颜色的灰。
就像那本历日烧完后剩了一撮灰,缭缭一缕青烟。
姜朝露病倒了。
宫里派了医官,诊脉后叹气:“这是情志不舒,心气郁结,肝脏生了毒都闷在里面,想点法子逗乐?”
朱莺五人忙应,送走医官后就各种敲锣打鼓,杂耍歌舞,木兰院热闹成了戏班子,甚至阿保每天出去打听魏凉的动态,对症下药。
姜朝露开始陷入无休止的淡漠。
无悲无喜,听到魏凉二字时,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如听到陌生人的名字。
朱莺五人慌了神,医官和金贵的药材流水线般送进木兰院,各种逗乐的法子天上地下的都往上凑。
姜朝露会好好回答医官的话,会乖乖喝药,也会认真的看完所有逗乐。
但她就是不笑,也不哭,什么都提不上劲,也什么都无所谓。
“心里憋的毛病,结打不开,再好的外力也没用。”医官摇头。
天儿一天天热起来,姜朝露的病也愈发严重。
直至会诊的医官不再写药方,也不再搭脉,朱莺五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本就是肝气不舒,越入盛夏,内毒愈堵,早做准备吧。”医官们束手无策,终于不再来了。
果然,随着天儿日渐炎热,姜朝露的病急速恶化,最后眉间氤氲开死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后事,就是这两月了。
朱莺五人眼眶的红肿就没消过,然而再怎么求,再怎么问,姜朝露也只是淡漠的,看天井剪出的四方天空。
她估计死,也得死在这不见光的地方,死在与世隔绝的锁后,一点声儿都没,就从世上抹去踪迹。
就像太阳一晒,朝露消散。
转眼夏过,入秋。
姜朝露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
夏日的毒全部积到体内,从根子里坏了,天儿就算凉下来,也太晚了。
初秋,姜朝露卧榻不起。
中秋,姜朝露喝什么药都没了用。
深秋,宫里开始来人,往木兰院门口洒净秽水。
佛寺莲池里的水,称净秽水,宫里有讲究,宫人病入膏肓了,会往门口洒净秽水,去秽气。
“夫人,您作甚想不开啊!”朱莺五人跪在姜朝露榻前,哭成泪人。
“要睡去了。”姜朝露淡淡一句。
秋末,王城雪沫子飘。
今年的冬好像来的格外早,北风刮得猖狂。
姬照下朝下得早,想回去倚炉边烫盅酒,赛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