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指天、阴令划地,正是新领悟的〖两仪八法〗之起手势。这架式乍看是平平无奇,但落在行家眼里,自然立刻就能察觉其中的高明之处。那怪人的怒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反而流露出好奇兴奋的神色,叫道:“不错,这是什么武功?快快使出来让寡人见识见识。”
易经玄鉴这门武学,诚然是由杨广从小传授给自己长子的不假。不过要说到对于其中的得着与领悟,杨广反而不如杨昭了。当年他化名为“开心”行走江湖时,只修炼了易经玄鉴最基本的八卦掌。不久之后就得到了天神兵虎魄,转而专注于吸纳其中的凶暴力量和修炼七大限刀术。对于八卦之上的四象两仪,杨广根本没去接触,更谈不上领悟了。杨广既不会,眼前这怪人当然也没见识过。他自命是天下无敌,却是隐居在天坑里过了整整十几年,自然难免有些高手寂寞,对手难求的感慨。兴致上来,居然当场就把对方和杨广有关系这件事彻底地抛诸脑后了。
这许多绕绕弯弯的古怪心思,杨昭又不是对方肚里蛔虫,哪里能猜得到这许多。阴阳令虽然神异,可是要把对方寒热交替的怪异真气一下子全部消化,却也需要点时间做缓冲。当下一面暗自调息蓄势待发,一面冷冷反问道:“你可知道‘大成若缺’的道理?”
那怪人微微一怔,道:“‘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如诎,大巧如拙,大赢如绌。躁胜寒,静胜炅。清静可以为天下正。’这是《老子》中的话对吧?”
杨昭淡道:“伏曦之易小成为先天;神农之易中成为中天;黄帝之易大成为后天。小成为八卦,中成为重卦,大成则谓备物致用也。再进一步,则不备而自然备之,终于臻至无用之用,此即为‘大成若缺’。的道理。不过何为大成,是无法言说的。因为若然已经大成,则不缺而缺,缺亦无缺。究竟要怎么达到如此境界,就各凭领悟了。”
这番说话可谓玄之又玄。常人要听得明白都已经不容易,自然更谈不*之化为自己的武学功法。但怪人修炼的《无字真经》,本身就是万世武学之源。一法通自然万法通,此刻听了杨昭说话,再看过他摆出的姿势,又凭气机感应观察过对方体内真气运行,只在眨眼间已对于何谓“大成若缺”颇有心得。叫道:“好,那么你也来试试寡人的‘大成若缺’。”
话声甫落,怪人神情随即为之骤敛。他左臂扬起指天,右臂低垂划地,双足不丁不八,不但摆出的架式和杨昭全无二至。而且势若渊停岳峙,直教人油然而生高山仰止之感。小王爷纵使还是看不起对方为人,但在单纯的“武学”这个领域,也实在不得不敬佩对方造诣之高深。但细看之下又发现不对,摇头道:“形似而神非。纵使殊途同归,但这绝不是‘大成若缺’的心法。你本身武功确比我高,但是弄虚作假,即使胜了又有什么意思?”
“形似而神非?”那怪人听了不怒反笑,道:“无知黄口小儿,只不过稍稍领悟出一点道理,居然就敢大放厥词?实在好笑好笑。寡人天下无敌,对武学之道的理解岂是你能够与之相比?你手上的阴阳令象征阴阳两仪,亦代表“天”与“地”这构成世界的两大根本元素。天地本为混沌一体,无分上下内外。形神虚实,皆互为表里。所以天地之道即是混沌之道。也是穹苍万物,生克变化之道。所谓‘大成若缺’的最高境界,就是穷通宇宙,看破寰宇。而早在十几年前寡人就已经臻此境界了。你的所谓玄奥心法,在寡人眼中简直不值一哂。”
“以力压人的话,想怎么说都随便了。”杨昭摇头道:“我的内力本来就不如你深厚,更无法借用宇宙之气进行提升。你胜我败是理所当然,也说明不了什么。”
那怪人朗声长笑,道:“好,好!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寡人就勉为其难地将就一下你这小子吧。”当下意随心动,竟然当真自我收敛。杨昭只觉压力一松,不再像之前那样有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心下成算又多了几分。缓缓道:“此战假若我胜,又当如何?”
怪人闻言一愕,不由得笑骂道:“小狗种,玩这种心计你还嫩了点。你手上既有天神兵阴阳令,易经玄鉴的功力也不低,那么不是白云小尼姑的徒弟,就是开心那狗种的儿子了。不管哪个,全是寡人看不顺眼的家伙。光凭这点,寡人就是立刻杀掉你也理所当然,小狗种居然还敢跟寡人讨价还价?”
杨昭目光又往梵清惠一瞥,摇头道:“你当然可以随时杀我。但那就是你想要的吗?”
“嗯?原来又是对奸夫淫妇。”怪人纵横半生,胸中从来只有野心欲念,却没有半丝男女之情。但毕竟见也见得多了。此时顺着小王爷目光看过去,哪里还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笑道:“这女娃修为本来也不错。剑招中更蕴有一点若混沌初开,万物生生不息的灵气。可惜心存死志,竟不自量力地豁尽了跟寡人拼命。嘿嘿,她那点玄阴冰寒之气,在寡人的阳火神能之前又算得了什么?”
杨昭咬咬牙,并没多说话——因为有些话根本不必说。怪人却毫不在乎,自顾自洋洋得意道:“不过寡人天下无敌,神佛仙圣都比不上。起死回生这种小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小狗种,拿出你最大的本事来接寡人一招‘大成若缺’。你死之后,寡人担保救活这女娃娃,绝不食言。”
“一言为定。”杨昭丝毫也不犹豫,喝道:“发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