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新县的对比太强烈了。
为了严防死守。
县衙里甚至直接挂出牌子,关于严防饿殍现象,弄出了战胜饥饿零死亡的牌子。
现在已持续了九天,打破了九日的记录。
如此一来,街巷长们也都疯了,生怕这个记录被打破,出现在自己的街巷里,先是摸排吃不起饭的发放陈粮和杂粮,再到后来,逐家逐家的登门排查,看看是否有漏网之鱼,免得到时破纪录的出现在自己的街道上。
新县似乎在缔造一个神话一般,很是牵动人心。
便是整个京城,似乎都在关注着新县弄出来的这个现象。
这仿佛是……以往的时候,人们习惯了饿死,可张百户却告诉大家,往年有这样的现象,所以就合理吗?
于是,形势逆转,从前合理的现象,变得不合理起来,新县这种不饿死人的现象,才是合理的。
张静一的一切如常。
这令一直观察张静一举止的某些人,不禁开始嘀咕起来。
各种流言则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满天飞了。
于是在当日,商会会馆里,焦灼的粮商们又汇聚在了一堂。
他们聚集的越来越频繁了。
表面上,大家都不露声色,实则却已是暗涛汹涌,从许多人的脸上,甚至透着几分焦躁。
波涛起伏之中,陈默言也不同寻常的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会馆。
事实上,现在粮商们都盼着这几个大粮商出现。
一见到陈默言竟是来了,便又都气氛活跃起来。
陈默言今次来,却破天荒的没有躲在角落里喝茶。
而是走上了前台。
粮商们见状,立即鸦雀无声。
陈默言看了众人一眼,便冷笑道:“余听闻京城中多有流言蜚语,说什么红薯能赈灾。诸位,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不过是某些人,立功心切,拿祥瑞来糊弄而已。红薯确实不错,可这东西……能纾解得了今年缺粮的状况吗?我看,不尽然,荒谬!”
众粮商们都纷纷点头。
陈默言又道:“大家尽管将心放下,若是不放心的,就到市面上去看看,哪里还有粮?没有粮,这粮价又如何降下?我等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价格涨跌,难道心里还不清楚吗?”
吴文龙就是混杂在这人群的其中之一,看着趾高气昂,却又自信满满的在高台是发表言论的陈默言,他心里徒然又定了一些。
当日,喝了茶,众粮商便纷纷表示,未来粮价怕还要涨,关中那边……肯定已没粮了云云。
吴文龙便又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安心地回了家。
刚到府上,家人却是上前来道:“老爷,六奶奶生气呢。”
吴文龙皱眉道:“她又生什么气?”
“她说老爷已有许多日子没进她房了。”
吴文龙便道:“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却没有去后宅,而是不由自主的去了书房。
坐在书房里,对着青灯,一个生得俊美的家丁给吴文龙斟了茶,吴文龙不禁用手抚了抚他的后背,眼里露出了别样的光彩。
这家丁扭捏道:“老爷请用茶。”
“唔。”吴文龙便又恢复了常色,似乎觉得有正经事要办,便挥挥手道:“你下去。”
等这家丁退下,呷了口茶,吴文龙便提起了笔,摊开纸来,如往常一般记事,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今闻陈公所言,受益匪浅。余从商二十载,惯看风云,几日以来,竟还心浮气躁,若非听陈公之言,险不知所措。粮价跌涨,歧视锦衣卫区区一百户可以操弄,可笑,可笑……”
边写着,吴文龙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
儒家讲究三省吾身,吴文龙虽是商贾,却也饱受熏陶,此时反省自己这几日的浮躁,最后深吸一口气,似乎觉得还有什么话没有写尽,便又蘸墨,提笔又在后头书了五个字:“今日无事矣。”
又认真地看了一遍自己刚刚写下的东西,这才搁笔,起身往后宅歇息去了。
这一觉,吴文龙睡得很踏实,他梦到他拿着数不尽的粮,在赤地千里的关中,用一斗粮,轻松地换来了几亩土地,梦到饿殍们为了一口粮,争相将儿女卖给他,梦到他拿出一斗粮买下别人妻女的时候,那些人跪在地上朝他使劲磕头,感激涕零的样子。
正在香甜之际。
梦碎了。
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便听外头道:“老爷,老爷,你快出来,快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