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转眼间,一个佛意盎然的少年喇嘛便出现在了湖泉湖畔。
高原离天空很近,近得仿佛那白云触手可及。十力嘉措冲两个喇嘛点了点头道:“今天天气很好,可以请大长老出来晒晒太阳。”
两位喇嘛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大长老年岁已高,从昆仑山返回大雪山的路上便一病不起,后来是十力将软轿子让给了大长老,领着众喇嘛徒步回到大雪山。如今大长老卧病不起,但依旧坚持教授不外传的经文给这位年轻的教宗,每每看到大长老枯瘦的手指,十力便会想起那个独自在悬崖上枯坐圆寂的老人。
似乎是因为这泊温泉湖的缘故,沿湖的方圆几里内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气候,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时而阳光,时而小雨,就仿佛某位得道高僧在这苍茫雪山间用大法力点出的一方结界。
十力独自走上山坡,站在这处雪山桃花源的最高处举目远望,除了眼皮子底下的这处塞上江南,远处皆是连绵不绝的雪峰。
手中的转经桶转一圈,便是一卷大愿力的经文落幕。
看着正对面那座巍峨无比的雪山,他微微一笑,善目慈眉,眉宇间竟已隐隐有了端庄法相。
“天不是天,水不是水,山不是山。”身后转来苍老的声音,是大长老,坐在壮年喇嘛抬着椅子上,瘦弱的身上盖着一层雪白的狮子皮毛 。
十力转身走向老人,将那滑至老人胸口的皮毛往上拎了拎:“我说那是天,那是水,那是山,那便是天是水是山。我说那不是,便不是。”
大长老微笑点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孩子。”
十力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贝齿:“大师傅说我是生而知之。”
大长老笑道:“阿周陀那以龙成道,化佛之十力,又岂有不俱大智慧的道理。”
十力冲大长老挤挤眼睛:“等读完了万卷经书,我便要去走那万里路。”
大长老笑道:“我噶举一脉教宗自康熙后便从来都是在红尘中打滚最后修得正果,你大师父不也如此吗?”
十力很开心:“我已经读了千卷了吧?”
大长老点头:“很快了,你是开宗立派以来,最快的一任教宗了。”
十力很腼腆的道:“读完就可以下山?”
大长老微笑端详着这个法相初成的孩子:“下山也同样是修行,只是在山上打好基础,下了山才能事半功倍。”
十力点点头,话锋一转,问大长老道:“您要亲自去京城?”
大长老摇头:“不去了,时间紧迫,还有很多很多要传授给你。”
十力笑道:“那就请假吧,我请云道哥跟宗教协会那边打个招呼,咱们今年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大长老笑道:“如此甚好。”
十力不如为何突然忧伤了起来,大长老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韦陀伏魔无数,理当遭遇人间劫难,否则如何立身成佛?”
十力蹲在大长老椅子旁,看着那雪山苍茫,叹息道:“不光是云道哥,还有弓角哥,徽猷哥,还有她!”
提到“她”的时候,少年喇嘛的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是这样的,有的人对你来说就如同春天的阳光一般,想起来你都会发自内心地开心。
大长老“哦”了一声,又叹息一声。四百年前那青海湖畔的诵经读诗的声音似乎还未曾散去,那如负如来不负卿的一代法师此时该早归依佛祖了吧。
大长老摸着十力的脑袋,教宗也罢,天才也罢,生而知之也罢,终究要经历那少年心性的年岁与过程。
大长老有些不忍,看着蓝天白云,微微一笑,这才道:“京城,其实原本也该是你去的。”
十力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老人,老人也笑望着他:“去吧,早去早归。”
十力纵然如今已经修得性子淡泊,此时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喜气,但转念想了想,随后还是蹲了下来,微微摇头道:“还是不去的好。”
大长老笑了起来,望向远方山脚处振翅欲飞的雏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