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命妇们心思各异,各有各的考量。
安定侯夫人、李太妃、端郡王妃等人只觉偷鸡不着蚀把米;那些不打算掺和到选妃中的命妇们则权当看了一场好戏;沈芷姐妹以及穆国公夫人彼此交换着眼神,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悦
不论众人怎么想,反正殷太后的态度已经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了,她没打算给新帝选妃。在场的女眷们也是识相之人,再也没有人敢提选妃的事,免得讨人嫌。
在一阵短暂的沉寂之后,自有巧舌如簧、长袖善舞的命妇主动挑起话题,活络气氛,几人一会儿恭维太后,一会儿奉承沈千尘,很快,场面又变得热热闹闹,言笑晏晏,全然看不出之间的那场龃龉。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一个中年内侍就来提醒殷太后与沈千尘时候差不多了,快要开席了。
接着,一众女眷就簇拥着婆媳两人往着保和殿方向去了,队伍浩浩荡荡。
今天的宫宴将在保和殿举行,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宫宴,因此礼部、鸿胪寺与光禄寺的官员们全都是严阵以待。
保和殿内装点得金碧辉煌,庄重威仪,待所有的文武百官与命妇们入席就坐后,礼乐声在吉时准时响起,伴着内侍尖细高昂的声音: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赶紧行礼,男子躬身行揖礼,女子屈膝行万福礼,恭迎帝后与太后的驾临。
大部分人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尤其是那些官员在这种正式场合都不敢妄动,反而有几个女眷耐不住,忍不住偷偷地抬眼去看帝后,恰好瞟到帝后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女子小巧的手掌被男子完全掌握在手中,这份亲昵无需言语。
新帝未免也太纵着皇后了吧?!
安定侯夫人以及端郡王妃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极度震惊之下,一时忘了把头再低回去。
至于那些在登基大典上亲眼看着新帝是怎么把皇后扶上宝座的礼部与鸿胪寺官员们,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当自己眼瞎了,什么也没看到。
接下来的宫宴,热闹喜庆,虽无歌舞杂耍,但美酒佳肴一样不缺,觥筹交错间,众人的脸上都染上了一丝醉酒的酣然,一个个红光满面。
宫中依旧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哪怕是今年正月初一朝贺的宫宴都略逊一筹,弥漫在空气中的氛围变得不一样了,众人的眼眸皆是炯炯有神,眼里写满了对未来的展望。
但是,安定侯夫人以及端郡王妃等人却是有些魂不守舍,食不知味,时不时就朝帝后的方向瞥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
宫宴直到未时才结束,帝后与太后先行离席,众人在下方恭送她们离开。
小两口先送殷太后返回了寿宁宫,没进去就被殷太后给打发了:
“你们俩今天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来日方长,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一起,有的是机会让你们尽孝。”
“走吧,走吧。”
小两口在太后的催促下,手牵着手迈出了寿宁宫的院门。
沈千尘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就对着顾玦撒起娇来:“好累。”
她懒洋洋地又打起了哈欠,再不见宫宴时的雍容,只余下少女的娇憨。
顾玦:“我背你?”
沈千尘:“不要。”
顾玦:“我抱你?”
沈千尘:“不要。”
顾玦:“肩舆?”
沈千尘:“不要。”
虽然后方的琥珀等人离得远,但还是有风把两人的对话送入耳中。
琥珀在心中深深地感慨着:新帝这副做派哪里是在宠媳妇,养女儿还差不多,而且是当作掌上明珠的养着。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他们步履闲适地回到了乾清宫。
沈千尘在无数个“不要”后,总算是回了一句“好”,乖乖地坐梳妆台前由顾玦给她拆珠钗、拆发髻。
她的头发又黑又密又长,今天梳的发髻又比平日里繁复,难免有些头发缠在了一起,顾玦小心翼翼地帮她理顺头发,时不时地问她:
“这样疼吗?”
“疼了,要告诉我。”
“快好了。”
“”
光是给她拆发髻、梳头发,就足足花了两盏茶的功夫,沈千尘将双手放在膝头,姿态乖顺无比。
她笑吟吟地透过铜镜盯着她身后的男子,看得出他的小心翼翼、他的珍重、他的关爱,心中满足极了。
这时,他的指腹偶然擦过她的头皮,她忽然就感觉一股酥麻的战栗感头皮沿着脊椎滚下,白玉般的脸颊倏地红透了。
“疼?”顾玦以为自己弄痛她了。
沈千尘赶紧摇了摇头,然后用脑袋去蹭他的胸膛,声音娇软:“我在高兴!”
她的话尾微微上扬,像一只被主人娇惯的猫儿,不安分地对着他又蹭又摸的。
此时,沈千尘已经脱下了繁重的外衣,只穿着霜白的中衣,她蹭他时,那腻白无瑕的颈子愈显修长,沿着肩膀勾出一个漂亮柔美的弧度。
她身上逸出的幽香一阵阵地钻入他鼻端。
顾玦以手掌桎梏住她的后脑,让她不能再乱蹭,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也高兴。”
他清冷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带着几分撩人心弦的旖旎。
他很高兴能遇上她。
他很高兴,他能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在宝座上,让天下人知道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高兴之余,顾玦觉得真是要命。
为什么他的小姑娘还没有长大呢?
他的脊背越绷越紧,不知道第几次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快了。
阳光透过透明的琉璃窗户洒了进来,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粉。
整个皇宫随着宫宴的结束安静了下来,之前躲得不见影的鸟雀们又开始现身了,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交谈,又似乎在欢呼。
从皇宫到京城的各个角落几乎都是一片热闹喧哗的景象。
有别于外面的喧嚣,白云寺这方外之地一直很安静,没有鞭炮声,也没有庆祝新帝登基的欢呼声。
但即便是这样,厢房中的楚千凰也知道顾玦的登基大典已经结束了。
前几天,她去法堂听寺内的僧人讲经时,听几个僧人说话时提起今天顾玦登基,说白云寺要施粥庆祝。
楚千凰隔着窗棂望向窗外的碧空,外面隐约传来了僧人的喊叫声:“快快,前面的粥快要没了!得赶紧补上。”
“来了,来了。”
僧人的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一墙之隔,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个光明,一个黑暗。
房间里,楚千凰的指尖狠狠地掐在指腹上,眼神幽暗如暴风雨夜的海面。
她被关在白云寺里已经有半个月之久。
一开始,她还期待着有机会可以逃走,但即便是在寺中,她的身边始终有人看管着,除了厢房和法堂,她不能去任何地方;一旦走出这间厢房,她就不可以离开那个粗使婆子以及几个玄甲军将士的视野范围。
她每天的日子就是听讲经,听讲经,听讲经,吃的是粗茶淡饭,没有一点荤腥,然后每日还得在房里抄经,如果她不抄,他们自会有别的法子整治她。
这半个月来,她过得凄苦极了。
消息闭塞,她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主动告诉她,也没有人会跟她说话,她所知道的全都是她偶然间听到僧人们提起的。
今日之前,她以为大势之所趋是不会更改的,她以为这段时日一定会再发生什么,让大齐的未来回归到本来的轨道上。
但是,顾玦竟然真的登基了。
顾玦没有扶持任何一位皇子上位,而是由他自己登上了皇位。
直至此刻,楚千凰犹觉得怪异,且难以置信。
她忍不住产生了怀疑:她是真的穿到了一本中吗?!或者,有什么在蒙蔽着她,让她看到了虚假的未来,又或者
想着,楚千凰觉得额头开始作痛,一抽一抽的,让她无法冷静地思考。
她已经独自想了半个月,心绪依旧很乱。
楚千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静立了许久,才蓦地转过了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书案前。
屋子里的光线不太好,书案上点着一个烛台,烛光照亮了书案,书案正中放着她抄了一半的佛经,除了笔墨纸砚外,旁边还堆着一摞摞的地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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