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皇宫注定不会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很多人都彻夜难眠。
皇帝在吐了一口血后,身体就十分虚弱,反复地咳嗽不已,在回宫的途中就晕厥了过去,后来一直昏迷不醒。
圣驾返回养心殿后,整个养心殿都乱成了一团,不少人简直快吓破胆了。
消息传得飞快,没一会儿功夫,几乎半个宫廷的人都听闻了,皇帝吐了血。
太子顾南谨闻讯匆匆赶来时,养心殿内,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到了,围了一圈,正在给皇帝会诊,一个个诚惶诚恐的。
皇后也已经到了,凤颜大怒,火冒三丈地质问着倪公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三更半夜的,皇上为什么要出宫?!你们怎么也不拦着点?”
“这出宫的时候人还好好地,怎么才这么会儿功夫就病成这样了!!”
皇后的声音越来越尖锐,高亢。
倪公公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如纸,几乎不敢直视皇后的眼睛,颤声道:“皇上刚才去了趟宸王府”
“什么?!”皇后激动地打断了倪公公,“皇上是不是被宸王气得吐血的?!”
皇后的神情复杂极了,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惊诧,又藏着一股子窃喜,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对宸王府发难的大好机会。
“娘娘误会了。”倪公公以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解释道,“宸王殿下不在王府。”
什么?!皇后的脸色又变了一变,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倪公公就把在皇帝在宸王府与太后的对话如实说了。
皇后:“”
皇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皇帝连宸王的面都没见着,怎么也扯不到宸王身上!
总不能说皇帝是被太后气到的?
母亲骂儿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这个,儿子憋上了一口气,甚至还气得吐血,那就是儿子对母亲不敬,那就是不孝!
所以,皇帝只能算是被他自己气到的。
皇后也顾不上周围还有那么多宫人与太医在,重重地一掌拍在茶几上。
太医们还围着龙榻边会诊,一个个表情复杂,有的满头大汗,有的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眉头,有的惶恐不安
顾南谨在一旁背着手来回走了几遍,等了很久,慢慢地,他也看出来了,太医令明显是一副欲言又止、不敢言的样子。
顾南谨干脆让太医借一步说话,两人一起去了隔壁的稍间说话。
当周围只有他们两人时,太医令稍稍放松了一点,他知道太子脾气好,才敢往下说:“太子殿下,皇上他他毒热内攻,肝胆湿热,蕴结化火,导致火毒炽盛,丹毒攻心。”
太医令的声音越来越轻,同时,头也越垂越低。
丹毒?顾南谨知道皇帝一直在服用丹阳,眸光闪烁,把小温公公给招了进来。
小温公公战战兢兢地,额头全是汗,脸色比倪公公还难看。
太子问起丹药,小温公公只能乖乖地答:“回太子殿下,皇上在出宫前服过丹药。”
顾南谨紧紧地皱着眉头。
去岁,皇长孙得了小儿惊风症,皇帝赏下丹药,可是皇长孙服下丹药后,病症反而更严重了,性命垂危,但是是济世堂的神医治好了皇长孙。
神医说过:“丹药是有丹毒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随便用丹药?”
“尤其是他还生着病,邪热炽盛,服了丹药,只会让他热毒加倍,导致丹毒攻心。”
顾南谨把神医的话都记在了心里,那之后,皇帝后面再赐下的丹药的被他悄悄地放起来了,自己一家都没有再服用过。
其实顾南谨也曾不止一次地劝过皇帝别再服丹药,起初皇帝只是骂他几句,再后来,皇帝厌了他之后,顾南谨也不敢再劝了。
皇帝终究是出事了!
哎!
顾南谨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禁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济世堂的那位神医真的是华佗再世,偏偏父皇听不进去。
顾南谨握了握拳,转头又去看神情发虚的太医令:“太医令,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父皇?”
小温公公没听到太医令刚才说的话,直到此刻才回过味来。
难道说,皇帝这次吐血跟丹药有关?!
小温公公瞳孔猛缩,没一会儿,颈后就出了一片冷汗。
太医令佝偻着腰背,抬起头来,那苍老的脸庞上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道:“太子殿下,皇上受了些刺激,以致丹毒发得太急,得设法先压制住心脉里的丹毒。”
太医令心口沉甸甸地,他与其他太医们商量了很久,其实也就六成把握。
自古民间就一个说法:太医难当。
对于这句话,每个太医都有深刻的体验,宫闱中的各种斗争残酷无比,一不留神就会把太医卷进各方势力之中,皇帝、皇后这些贵人想要一个太医的命,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像是这次,若是皇帝真的不好了,那么首当其冲会被问罪的人便是太医,轻则罚奉削官,重则小命不保。
太医令额角的汗液更密集了,心更慌了。
顾南谨自然能看得出太医令在想什么,揉了揉眉心,宽宏大量地说道:“你放手去治吧,孤恕你们无罪。”
太医令如释重负,连忙作揖:“谢殿下恩典。”
若是皇帝救活了,太医们当然无罪。
若是皇帝驾崩了,太子登基,有太子这句话,他们也能活。
太医令心中定了不少,又迟疑地说了一句:“殿下,或许可以去济世堂把那位神医给请来。”太医令相信有那位神医出手,他们的把握至少可以上升到八成。
顾南谨苦笑了一声,无力地挥了挥手道:“父皇不相信济世堂,太医令,你们先治吧。”
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皇帝不信济世堂,“国医馆”的匾额给的心不甘情不愿,就算济世堂的神医真救下了皇帝,皇帝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怕就是寻个名头治罪那位神医。
可若是治不好,只怕更会有人说,是宸王利用济世堂来谋害皇帝,其心可诛。
无论怎么做都是有错的,像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济世堂的神医怕也不会干。
顾南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无奈得很。
“臣遵命。”太医令唯唯应诺,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忐忑,接下来考验的也不知道是皇帝的运气,还是他们太医院的运气。
比太医令更紧张的人是小温公公。
万一太医们真的治不好,那么他们这些服侍皇帝的人也有罪,因为皇帝服丹药时,他们没劝着点,这就是罪。
届时,皇后会不会迁怒到他们身上?!
见顾南谨和太医令一前一后地从稍间出去了,小温公公连忙追了上去,脚下发虚,心里暗暗地为皇帝祈祷着。
之后,顾南谨柔声劝了皇后一番,把皇后带去了东暖阁,其他闲杂人等全都被清了场,只留下了太医们以及几个宫人。
皇后坐在东暖阁里,有些心不在焉,派了一个嬷嬷去皇帝的寝宫门口守着。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原本喧哗的养心殿安静了下来,静得几乎令人窒息,只有那呼啸的寒风声。
皇宫里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宸王府里,同样是静悄悄的。
只偶尔有猫叫声“喵喵喵”地响起,与枝叶摇曳声交相呼应。
这不,每天凌晨都额外兴奋的黑猫又蹿来找楚千尘了,“喵呜”地叫了一声,仿佛在说,陪我玩,陪我玩!
楚千尘已经习惯了猫总爱在凌晨叫唤,根本没醒。
但是,屋子里的另一个人似乎听到了猫叫声,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
屋里点着一盏灯,灯光昏黄柔和,气氛静谧。
顾玦一眼就看到趴在自己榻边的楚千尘。
楚千尘以手臂枕着头,鼻尖歪向他这边,露出一边的侧脸,眼睛闭着。
她的睡颜显得额外恬静、温婉,宛如一朵月下绽放的莲花似的。
顾玦静静地凝视着她,手指微微动了两下。
即便顾玦一言不发,楚千尘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糊,对上顾玦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时,微微一笑,笑容又乖又甜,眉眼弯弯。
顾玦的手动了,缓缓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也是扬唇笑:
“你做到了。”
他的笑容温润如清晨的一缕春风,柔柔地拂过心头。
双眸如同皎月般明亮,眼神温情缠绵,格外好看。
楚千尘看着顾玦与她相距不过咫尺的面庞,眨了眨眼,双眼就湿润了。
再眨了眨眼,晶莹泪水就淌了下来。
这是喜悦的泪水。
楚千尘的眼眸因为那充盈的泪水变得有些模糊,许多前世的画面逐一回闪,曾经觉得酸楚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甜蜜。
上一世,当她学会骑马时,她学会射箭时,她学会针灸时
每一次,他都是这么对她说的。
你可以做的。
你做到了。
时常,连她自己都觉得她不行的,可是他总是相信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她可以的。
然后,她就真的做到了。
“我做到了。”她低声说道。
当这四个字出口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沙哑。
说完之后,她的泪水更为汹涌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像是要把埋藏了两世的情绪在这一刻宣泄出来一样。
顾玦从来没有见过楚千尘这样。
在顾玦的眼里,从初遇时,她就是一个很自信的小姑娘,看似温驯乖巧,其实性子离经叛道,尤其护短,颇有种上天入地、无能不能的张狂劲,尤其是在医道上。
仿佛只要病患还有一口气,她都敢说,她能治,她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给夺回来。
唯有自己是个例外。
顾玦早就看出来了,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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