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觉得沈氏实在是太狠心了,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可是沈氏对楚千凰却半点不念母女之情。明明楚千凰就算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于情于理,也是她的女儿。
这个沈氏啊,完全没有一点正室的气度!
太夫人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自打楚令霄被治罪后,这些日子来,沈氏在侯府里可谓说一不二。
太夫人全然不敢摆婆母的谱,一手拉着楚千凰的手,心疼地柔声安慰道:“凰姐儿,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让你贵妃姑母去给你求求情,你别怕。”
说着说着,太夫人的眼圈儿都红了起来,眼眶浮现了一层泪光。对于太夫人来说,南昊也就跟那些赤狄什么的地方没两样,都是大齐以外的蛮荒之地。
楚千凰的眼眸略略一转,强自把方才那些负面情绪全数给压了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再横生变数了。她必须尽快去南昊才行!
“祖母,你别急。”楚千凰摸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摁了摁太夫人的眼角,替她拭泪,反过来宽慰她道,“我嫁去南昊对侯府也是好事,说不定皇上会因此觉得对楚家有亏欠,愿意让父亲回来。”
楚千凰一脸真挚地看着太夫人,目光清澈。
“凰姐儿!”太夫人看着楚千凰更加心疼了,觉得这孩子就是懂事,知道孝敬她父亲,不愧儿子这些年这么疼爱她。
于是,太夫人反而心里更加怨怪沈氏了。
“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自己的将来啊。你还这么小,还没及笄呢。”太夫人故意拔高嗓门。
这些话都是特意说给沈氏听的,一方面想让沈氏心软,另一方面也想提醒沈氏,他们侯府在宫里还有一个楚贵妃呢,他们侯府并非真的无依无靠,想让沈氏收敛点。
沈氏看着祖孙情深的太夫人与楚千凰,冷笑了一声,正要走,门房婆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喊着:“大夫人,宸王妃二姑奶奶回来了!”
周围的气氛登时变得有些古怪。
沈氏立刻换了一张笑脸,吩咐那门房婆子道:“快去迎。”
沈氏一边吩咐大丫鬟冬梅去准备楚千尘喜欢的茶和点心,一边亲自过去迎楚千尘。
见沈氏眼里心里只有楚千尘,分毫看不到楚千凰,太夫人对于楚千凰是越发怜惜了,觉得大孙女实在是命苦。
就算儿子与姜姨娘有万般不是,这孩子都是无辜的,是不是!
太夫人在心里琢磨着,她一定要想想办法,决不能让楚千凰为了侯府如此牺牲。
太夫人拉着楚千凰回了荣福堂,而沈氏则迎着寒风,步履轻盈地来到了仪门外,浑然不觉寒冷,只见一辆熟悉的朱轮车在门房婆子的引领下刚刚停稳。
江沅率先跳下了马车,过去开了车厢的门,又放好了脚凳,小心翼翼地把楚千尘给扶了下来。
“尘姐儿!”沈氏一看到楚千尘,就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女儿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女儿。确定女儿一切都好,沈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喜形于色。
母亲俩一起往着内院方向走去,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沈氏笑道:“马上要过年了,我还想着你最近肯定忙,所以没去王府看你。”
想着这还是女儿嫁去王府后的第一个年节,沈氏忙又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我不忙,王府人少,事不多。”楚千尘眨了眨眼,弯着唇笑,笑得格外甜,连唇畔的梨涡都浸满了蜜意。
其实是顾玦这些天都待在王府,她准备过年的事宜时,他也顺手帮着她一起给处理了,那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见女儿笑得愉快,沈氏也被传染了笑意,笑道:“那我可就放沐哥儿去烦你了。”
她话语中透着几分戏谑,逗得楚千尘笑得更欢。
楚千尘爽快地应道:“好,您尽管‘放’沐哥儿来。”
母女俩有说有笑地来到了正院,言笑晏晏。
冬梅猜到了她们母女要说些体己话,早就贴心地把其他下人们全都从暖阁中撵了出去。
“娘,刚刚是不是有人来传旨?”刚坐下,楚千尘立刻就进入了正题,主动问道。
沈氏颔首应道:“不错。”
沈氏心中的滋味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说不出是唏嘘亦或是惘然。
关于楚千凰的事,楚千尘与沈菀都没有瞒着沈氏。
那天,楚千尘让沈菀安抚住了楚千凰,并设法引导楚千凰去见安达曼郡王,而楚千凰也真的去了
沈氏不知道楚千凰到底跟安达曼说了些什么,就结果看,她显然是与安达曼达成了某种协议。
过去这半个多月来沈氏就这么看着楚千凰一步步地越陷越深,而她的心也随之越来越冷。
在这过程中,楚千凰根本没有半点的悔改之心,甚至直到现在,依旧是如此,死不悔改。
想着楚千凰方才的样子,沈氏的心口空落落的,眉目间也有些暗淡,神色间露出一抹嘲讽之色。
这种微妙的情绪也就是一闪而过,沈氏很快就收拾了心情。
楚千尘才是她的女儿,她不能让女儿伤心。
楚千凰会走到这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没人逼她,是她咎由自取。
就算这一次自己拦下她,下一次她也还是会去作死。
沈氏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饮了两口茶。
楚千尘吃了颗玫瑰蜜饯,忽然问道:“娘,你有没有发现楚千凰变了很多?”
楚千尘的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沈氏怔了怔,脸色露出一抹苦涩:楚千凰早就变了。
不等沈氏回答,楚千尘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娘,按你对楚千凰的了解,她真的会变得那么快吗?”
楚千尘面容沉静,定定地凝视着沈氏那双与她有八九分相似的凤目。
“”沈氏听得一头雾水,眉梢微动,不明白楚千尘为什么问这些,却又隐隐能感觉到她似乎在试图告诉自己什么。
沈氏有些莫名的心慌。
楚千尘握着沈氏的手,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安抚的味道,又透着一丝高深莫测。
“娘,你抛开现在不,抛开过去这一年发生的事,你仔细想想,要是从前的楚千凰,她会做出‘这些事’吗?”
楚千尘专注地直视沈氏的眼眸,她的眼睛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般,清澈安然,清晰地倒映出沈氏的面庞。
虽然楚千尘的问题有些荒谬,但是这个问题是楚千尘问的,沈氏自然会放在心上,认真地垂眸思考了起来。
接下来,屋子里好一阵静默,寂静无声。
楚千尘也不着急,静静陪坐在一旁,优雅地喝着热茶。
一缕缕阳光透过窗户从外面洒了进来,把这间暖阁照得半边暗,半边明,屋子里有一种静谧而悠远的气氛,之中,又隐隐透着一些淡淡的凝滞。
似乎连时间的流淌都随沉默的蔓延变得缓慢起来。
沈氏想了半天,这才抬起了头,唇角早就没了笑意。
她的表情很平静,可是眼神却很复杂,漆黑的瞳仁中,翻涌着惊疑不定的复杂情绪,红润的唇角绷得紧紧。
她很肯定地摇了摇头,吐字清晰地说道:
“不会。”
随着这两个字出口,沈氏移开了目光,转过头朝窗外的几支腊梅望去,眸中流露出些许怀念,些许哀伤,些许无奈,交织在一起。
她的目光似乎穿越时光,回到了过去。
曾经她的凰姐儿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女儿,温和有礼,大方得体,孝顺长辈,友爱姐妹,一派光风霁月,不似现在心口不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如果是过去那个楚千凰的话——
她不会去挑拨楚千菱;
她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思非要去当三公主的伴读;
她不会去害顾之颜
她更不会为了去南昊,不惜自甘堕落地去做一个滕妾。
往事如风般掠过脑海,勾起沈氏心中一阵阵刺痛。
沈氏一直觉得她养大的楚千凰不会做出那些个匪夷所思的事,所以,才会一次次地给她机会,然后一次次地对她失望。
到底楚千凰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又是什么改变了楚千凰?!
沈氏的眉心攒起,仔细回想着。
好像是在一夕之间,楚千凰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连自己这母亲的也觉得陌生的人。
沈氏一次次地想过这两个问题,却怎么也想不通。
思绪间,沈氏的脸上闪过些许的哀伤,些许的唏嘘,些许的无奈,些许的内疚还有几份掩饰不住的倦意。
每每想到楚千凰,沈氏常常会觉得疲倦。
她容色黯淡,低低地自语道:“也怪我大意了,没有教好她”
“我连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都不知道。”
虽然沈氏也早就隐隐地感觉到楚千凰从去岁开始似乎变了,但是一开始,她以为小姑娘家家到了这个十三四岁的年纪,快要长成大人了,身心难免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变化。
是她大意了,她早就该察觉不对的。
是她没有教好楚千凰,才会让她犯下这么多错事,害了这么多人
沈氏又收回了望着窗外的视线,徐徐地垂下了眼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楚千尘的目光锁住沈氏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目光快速颤动了几下。
这一次,楚千凰是在楚千尘的一步步设计中,才会成为陪嫁去昊国的媵妾。这一些沈氏也是知道的。
楚千尘今天特意来侯府,也不是为了说这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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