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春桃收好公主赐还的卖身契,回到父母身边。临行前拜别公主,公主命人取出一百缗钱给她,还叮嘱说日后若遇难事便回来说,她自会相助。春桃自是千恩万谢,含泪跪下磕头,反复表达感激之情。公主扶起她,笑道:“不必谢我。看到自己能促成一桩好姻缘,说不定我比你还开心呢。”
这让她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如此愉快地绽露欢颜,在她出降后,还是第一次。
晚间,她把自己带来的侍女召集到面前,对她们说:“你们服侍我许多年了,如今也都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若有意中人,尽管告诉我,我会让你们回娘家待嫁,并给你们准备一笔不薄的嫁妆。”
侍女们纷纷道谢,但暂无一人申请归家。公主再问,亦只有香橼子站出来,吞吞吐吐地说:“奴婢并无意中人,但家中父母年事已高,奴婢又无兄弟,姐姐皆已出嫁,所以”
公主了然,不待她说完便道:“好,那你回家罢。我多赐你些钱,供你买几块田地或做点小生意,日后再招个上门女婿,与你一起侍奉父母。”
香橼子大喜,再三谢恩。之后又有两名小丫头表达了想归家之意,公主均同意放人,且厚赐财物。待到无人再表态,公主又重申了想给予她们自由的意思,并许了她们一个长期承诺:“无论何时,只要你们寻到了合适的人,或思念父母想回家,都可以跟我说,我都会立即放你们出去。”
众侍女皆有喜色,齐齐拜谢,对公主善行称颂不已。待她们退下后,我含笑问公主:“公主把她们都放走了,以后谁来伺候公主呢?”
“不是还有你么?”公主作势瞪我一眼,然后,又黯然叹息:“我希望她们每人都可觅得如意郎君,将来离开公主宅,相夫教子,过快乐的生活,不要像我,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不得脱身。”
没想到她今日的愉悦会终结于这个关于困境的话题,我笑容亦随之凝结。
“而你,就没她们那么好命了。”见我默然不语,她又故作轻松地,用玩笑般的语气说:“我可不会放你走。如果我被关在这里一辈子,那你也要在这里陪我一辈子!”
这一语如阳春薰风,吹得我心中和暖之意如涟漪漾开。我朝她拱手长揖,道:“臣领旨谢恩。”
出降之后,公主需要我陪伴的时候也比以前多了许多。在宫中时,她每日要定省父母,承欢膝下,自己也有很多女伴,例如后妃们的养女,以及秋和那样,与她年龄相差不太大的年轻嫔御,与她们的交往也足以填满她闺中的闲暇时间。而现在,她身为公主宅中最尊贵的女主人,不必承担侍奉舅姑的义务,何况自春桃之事后,杨氏越发看她不顺眼,处处回避着她,除了例常问安和家宴,并不主动前来与她叙谈,驸马的兄弟皆各有宅第,妯娌们也不常往来,所以公主相当寂寞,除了练习箜篌,便借清玩雅趣之事消磨时间,而此时一般都会要求我从旁作伴。
起初对环境的陌生感觉逐渐消失,我们渐渐适应了这种全新的生活,在很少有人打扰的情况下弹琴吹笛、弈棋斗茶,或者吟诗填词,偶尔我也会指点她写字作画。她现在对翰墨丹青表现得远比儿时有耐心,不再胡乱画上两笔就想往外跑,为完成一幅满意的作品,她可以在书房里练上一整天。我讶异于她的变化,问她:“公主以前不是说练习书画太浪费时间,通常是老夫子所为么?”
她回答说:“没错呀。正如你所见,我时间很多,而且,人也老了。”
虽未同宿,李玮倒也经常来看公主,但两人很少有话说,就连进膳时李玮也只能找到一点可有可无的问题来问公主,例如某道菜是否合公主口味之类。公主通常是随口敷衍,不过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李玮都能用心记住。有次公主不过是提了句江南的醉蟹味道不错,但宫中已无存货,第二天公主的餐桌上便有了一盘江南醉蟹,也不知李玮是从何处寻来。
为求取悦公主,他表现出了无限诚意,但有时会弄巧成拙。
某日公主情绪不佳,闭于阁中不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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