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指了指一边的天心石,道,“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夺段的吗?去吧,现在就是你说话的时候了!”
说着,他仿佛极为随意地划了一个圈,把身后所有的文物全部纳入了其中。不知什么时候,昨天樊八段发言时被拿出来的那些文物又被重新捧了出来,一件件放在托盘上,在天空之下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苏进注视着这些文物,一时间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张万生点点头,道:“没错,我的确有话要说!”
他再没有拒绝,而是握紧了天工印,抬步走到天心石旁,踩了上去。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下方。
圜丘坛并不算高,但是已经足够把在场的所有修复师收入眼中。
大部分修复师脸上还残留着震惊与茫然,显然刚才那次夺段以及结果真的惊到了他们,这突然的天翻地覆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也有少部分修复师——包括刚刚被夺去段位的五位长老在内——皱着眉头,以或审视或期待的目光盯着他看,等着听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昨天许八段与樊八段的话接连掠过他的心中,当时的心情、以及自到这里以来的所见所闻所想,与上个世界所了解的东西相混合,发酵成了一种新的感悟。
此时,话语并不是他有意组织出来的,而是仿佛自然而然从心中流泄出来的。
苏进开始说话。
“在正式来到惊龙会之前,我们收到了惊龙函。惊龙函上有一句话,在我心中回响许久,至今仍铭记在心。”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众所周知,这是论语上的一句话。关于它的解释多种多样,但终归不过两点讨论。”
“本是什么,道又是什么?”
苏进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望着下方的眼神毫无动摇。他的声音透过天心石,清晰地回响在圜丘上方,带着隐秘的回声,好像从天空降下来的神音一般。
“首先是本。我们是文物修复师,对于修复师来说,它可以有两种解释。”
“第一,是我们现在手上所做的工作,踏踏实实的工作。当我们深思琢磨,当我们动手劳作,当我们积累经验,到达一定的熟练度与高度的时候,工作的成果以及过程就会进入我们心中,让我们开始深思。文物是什么,它的意义何在,我们修复它究竟是为什么?用一句更常见的话来说,这就是实践上升到理论。只有反复的不断的研究与工作,理论才会逐渐深入我们的灵魂,成为我们的‘道’。”
“同时,它还可以有另一层意思。本,是修复师的精神、意志、秉性、认知。你所思所想的一切会反映在你修复的过程里,会反映在你修复的结果里。”
他的目光扫过许八段和樊八段,那两人正注视着他说话,这时突然心有所悟,意识到了什么。
这让他们的面孔有些火辣辣的,但他们却并没有低下头去,而是继续直视苏进,缓缓点了点头。
苏进微微一笑,继续道:“对于修复师来说,不管本为如何,这个道,指的就是修复之道。”
“然而,我们又回到最初的疑惑。文物是什么,文物修复又是因何而存在?”
苏进的话里并没有涉及到文物修复的实际工作,纯粹是理论向的思考。这其实并不是大部分修复师想要听见的。
但不知为何,他一句一句徐徐道来,无数人笼罩在他的目光之下,竟然无比专注地听了进去,还开始在心里反复琢磨思考。
苏进自己仿佛也正在思考,他转过身,走下天心石,走到了那几件盛放着文物的托盘旁边。
“昨天樊八段以此为例,谈到文物的价值。文物究竟有什么价值,它们当以什么样的方式评级,修复时应该朝向什么样的方式修复?”
“樊八段开启了一个很好的讨论话题,只是很可惜,我并不认同他的判断。”
他的目光投向樊八段,非常坚定,却并不带侵略性。
他道,“文物之所以成为文物,是因为它穿越时光,自古而来。因此,对于一件文物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它有多美,而是它承载的历史信息。每个人的审美各有不同,有人喜好古朴,有人喜好雅致,有人喜好繁复,哪有一套统一的标准来界定它的艺术价值?文物可以与艺术挂钩,但应不仅仅只与艺术挂钩。一件文物排在首位的,应当是它承载的历史信息,应当是它的历史价值。”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了那个奇形的青铜面具。
这面具几成方形,上下线条平直,眼睛极大,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完全不像真正的人类。
苏进把这个面具拿在手上翻看了一下,又将其展示在更多的修复师面前。
他问道:“譬如这个面具,各位能判断出它的来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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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猜这面具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