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东京街头,满地要饭的都举着冀州学堂东京门分校的招生和学区房推广的露布活人高举的横幅。
“当年不上冀州校,如今乞讨被人笑。”
“放弃太学附中吧,上次科举冀州学堂横扫东京。”
“南薰门外,中轴线延长线,距皇城只有七里半。”
“最后三席,每丈见方只要八千八百缗!”
“诗,人类生活的栖居。”
在山字堂的激励之下,所有的叫花子,都在努力地劝大宋人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见龙在田队,今天你们到南薰门外路口,进行地面销售。”
“飞龙在天队,玄武大街乌衣巷口王宅怎么还在犹豫?赶紧让他们打府签!”
“潜龙勿用队,今天要在线下销售处微笑服务。”
这么一个小小的学区房销售计划,极大地改变了世界政治格局。
那几天的契丹使者正好来访,看见街上的每个叫花子都面带笑容,回去就跟皇帝说:“宋民乐,不可犯。”
在徐咏之的山字堂力占教育风口、重新定义了学习的同时,徐咏之也每天晚饭后去王溥大人那里,听王大人讲书。
王大人也是个明白人,知道皇上要重用徐咏之,但是如果单开小灶,恐怕会有议论。
什么非法补课啊,增加年轻人的课业负担啊,办火箭班不合公正原则啊。
王大人为了掩人耳目,就开了一个小规模的讲座班,除了徐咏之,还有赵匡胤的小弟弟赵光美、石守信的儿子石保兴、还有王溥大人的二儿子王贻正三个人一起开课。
这三位也是妥妥的分母,王贻正十六岁,想要考进士也得是两三年后。
石保兴十五岁,未来只准备当个武官,只能算是粗通文墨,但是因为石守信的缘故,很受赵匡胤的宠爱。
赵光美心气甚高,但是年纪尚幼,今年才交十四岁,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也不需要走进士科,只是过来开拓眼界、学习知识罢了。
这三位一般都是交给王大人的大儿子王贻孙来训练讲学,只是徐咏之,每晚都被王溥大人单独叫进去,讲解经典之外,还要考校他的策论。
策论是天子给会试优胜者出的考试题。
今天我们经常说考进士是一考定终身,其实不是的,考进士是两次考试,一次会试,淘汰掉一批人,再把这些优胜者送进去参加殿试,皇上亲自选定名次。
策问对徐咏之本来不是问题,因为他和赵匡胤两个人经常聊天。
关于政治形势,国家治理,他们都详细地深谈过,他们是那种认识上高度一致的人。
但是他们用的都是大白话,以沟通为目的。
“兄弟,咱们怎么对付契丹人啊?”
“陛下,我看就是八个字儿。”
“哪八个字儿啊?”
“叫做手头有钱,是地头有兵。”
“这怎么讲啊?”
“买神臂弩得花钱吧,铠甲得花钱吧,军马也得花钱吧,大军一动,需要钱的地方多了,这就是手头有钱。”
“地头有兵呢?”
“咱们禁军十五万,都是精兵,但你要跟契丹人打,全靠他们也不成啊,边境地区,要搞团练,大家拿着锄头耕地,突然契丹人来了,大家一听梆子响起来,把锄头换成枪头,带着弓箭就去集合,这就是地头有兵。”
“你说的这个正合朕意,朕准备让定州的团练使在那边组织弓箭社了,至于钱,我偷偷建了一个库房,我每个月从娘娘太后那里扣一匹绸缎,回头咱们用这些绸缎,把燕云十六州买回来。”
“他们肯卖吗?”
“不卖?不卖我们就武装十万骑兵,打他们这帮鳖孙”
“陛下圣明!”
这是日常会发生的对话。
朝廷上,必须要掌握的,是另外一种语言,这就是引经据典的那种朝会语言。
不会这种说话方式,你再高的军功,哪怕封了国公、封了王,一张嘴没有经典,别人也会嗤之以鼻,知道你是马鞍子上的功名。
你只能想来想去,再开口发言。
“窃谓平燕云之策,在于钱役,大军谋动,没钱无用;贼军来犯,禁军虽众,远水近火之虑,诗云‘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大家戴着长脚幞头,跟着脑袋乱颤,细细品味你这番话里的真实意思。
“你会觉得这样说话好笑吗?”王溥大人问徐咏之。
他之前听说徐咏之是商人之子,又是个武官,虽然有颜氏公羊的免许,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特意这么问了一句。
“怎么会,接下来的几百年,可能都是儒的时代,武将只能打仗,读书人才能带兵。”徐咏之说。
这话说出来,王溥一下子就放心了。
这年轻人是一个明白人。
“你不会觉得这种形式,太过矫情吗?”王溥大人还想试试徐咏之。
“孔子的政治主张,就是恢复周礼,礼这个东西,就是各种各样的仪式感。”
“孔子谓季氏:八佾(yi)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把天子的礼乐拿来演奏,如果这都能忍,那还有什么不能忍呢?”
“孔子认为,这破坏的就是礼,仪式感一旦破坏,宵小就会蠢蠢欲动,规则也就很快会被打破了,这就是礼崩乐坏。”
“同样,本朝也应该尽快建立自己的一套规则,让文武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下去。”
“说得非常好了。”王溥真心称赞道。
正在这个时候,王家的老管家匆匆进来:
“老爷,烦请出来说话”
“咏之不是外人,说吧。”老头已经把这个弟子看做近人了。
“有铁骑军都指挥使王彦升来拜。”老管家说道。
王彦升在陈桥兵变的那一夜出尽了风头,就是他杀了想要抵抗的韩通,然后又杀光了韩通的全家。
徐咏之也为此跟王彦升发生了冲突,还用军法办了王彦升的人,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怎么,难道他是为我而来吗?”徐咏之就要往外走。
“咏之,坐下,客不迎客,客不送客,你到屏风后面去休息一下,我来接待王光烈(王彦升的字)。”
王彦升已经不是一个小年轻了,今年四十三四岁,一部钢髯,挺着一个神气的将军肚子,这俩月功夫,他胖了好多。
铁骑军的军费高、预算多,稍微吃一点点空饷,这钱,就到手了。
所有的人都奉承他,说他在陈桥一夜当中,是首义、是功臣,他也是自己得意满满,挺着草包肚子:
“擎天白玉柱,不敢当;架海紫金梁,也谈不上,但是这么多人那一晚用力,就是我王某拿到了一血,独占大功,这不是皇恩浩荡,又是什么?”
这个傻子,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赵匡胤的兵变,完美状态是无人流血,但是王彦升杀韩通也就罢了,杀光人家全家,其实在大周的旧臣当中制造了恐怖,这件事史书上是难逃一笔的。
韩通有个儿子韩珪,小名叫橐(也念陀)驼儿,这个小伙子今年十八岁,颇有智谋。
橐驼儿听说父亲战死,曾经在家准备抵抗,王彦升杀韩通全家的时候,明明是按着数来杀的,但是事后徐咏之的兵收敛尸体,偏偏就没有看到橐驼儿的尸身——后来赵匡胤追封韩通中书令,也希望能找到这个孩子,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王彦升给领导埋了一个雷。
但他自己还不知道呢。
他这几个月,成了一个得意满满,恨不得横着走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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