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也就是图在本地办事方便。
真正能够让师傅装钱的,就那些富人、贵人家的孩子。
学剑跟今天的健身房差不多,学费一年一收。
有的商人家的孩子犯懒,不练了,师傅也不逼催,就把名字保留着,明年大少爷觉得痛心疾首,还跑来续费,跟朋友聊天的时候还拍胸脯保证,说:“今年一定要练成”。
还有的师傅去官员家里教少爷小姐,那就更是一个美差,南唐有了文官士林之后,这些剑术师傅的剑,就越来越花,越来越好看,二十年内就从杀人技术变成了表演项目了。
南唐地面比较太平,地方官也不允许剑术师傅们互相砍,所以师傅们就越来越多。
但是尚书、侍郎、光禄大夫、知府的子女,数量是有限的,大家就开始了激烈的竞争。
一起出来参加各种峰会,期待同行从山上掉下去、失足坠海什么的,都是名门正派的心愿,少一个同行,就少一个竞争对手,死一个同行,大家就能瓜分他的客户。
所以看见葛观主拔剑要杀徐咏之,大家纷纷抱着不怀好意的表情。
并无一个和他“并肩子”上的,这就把观主干在这里了。
“哎呦,”徐咏之说道,“葛观主,您也是道教一脉,堪舆派,虽然不是正一道的弟子,但是在天师府里拔剑,我觉得也不对。”
葛观主只是怒叫道:“姓徐的,你诽谤我的名誉,过来跟我拼个你死我活!”
孙一进赶紧劝道:“葛道爷息怒,还是等我们定下比剑的规矩”
天底下有这样一种人:
别人越拉他、劝他,他就越来劲,越要和人拼命。
葛观主就是这样一人。
“不行,就他喵的不行!”
“今天你给我说清楚!”
孙一进一直在拉他,那意思就是“见好就收,意思意思算了”。
没想到葛老道力气越用越大,孙一进一个没加劲儿,葛老道就冲进去了。
站在场地中间,还自己在那嚷着“来来来,跟我战三百合!”
但是发现自己已经进场,心头也隐隐觉得不好,向孙一进发出了求救的眼神。
那意思就是“哥你下来再劝劝我。”
但孙一进把眼睛闭上了。
“葛道长既然坚持比试,孙某就帮道长掠阵。”葛观主舍得死,孙一进就舍得埋。
葛观主看了看徐咏之,心里经历了一个说服自己的过程,“也许我杀他没问他吧”。
“二十出头,就算从娘胎里练武,又能有几年?杀了他!”
动了这个念头,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可能还挺厉害的。
这就是错觉,这就是膨胀。
葛观主的剑术到底怎么样?我们公平点儿说,不错。
葛观主两百多个徒弟,十几个富贵子弟。
大家日常教授,用的是木剑。
大家日常比试,用的是布包头的竹竿,布上蘸了白灰,穿着黑衣服比赛。
教育培训业,不能性命相搏,不能真的伤了徒弟。
葛观主和徒弟、助教切磋的时候,扎人一身白点毫无难度。
但是这和真刀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技术了。
大多数南唐的剑馆用的都是竹竿。
竹竿用久了之后,一些北方人就跑来踢馆。
北方武师一般进来就嚷一声:
“求用真剑!”
南唐的有钱师傅就会管酒管肉,给这些武师盘缠,免得用真剑。
弟子有的时候也问:“师傅,咱们害怕用真剑么?”
“当然不怕了,为师怎么教你们的?”
“您说,术高莫用,术高莫用。”
“对呀,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咔嚓一剑过去,他死了,他家里还有老母妻儿,我们于心何忍啊?”
所以许多颇有名声的剑术师傅,都没有经历过真剑比武。
也有的外地师傅,是真的想来比试的,那就进门就客气“我们用木剑打,可以吗?”
木剑比试,已经是非常危险的比试了,木头足以劈开人的脑袋。
遇见这种踢馆者,要么你就给他更多的钱,要么你就真的跟他打。
葛观主就是那种真的跟对方打的硬汉,因为他有一个很能打的大徒弟。
葛观主有个大徒弟,是个昆仑奴(唐代对黑人的称呼),这个小伙子身高将近七尺,合现在两米多,臂展还要比身高高些,名字叫做赛义德,老百姓见了,都觉得果然是赛张翼德的猛人。
赛义德从小在大马士革打架,后来卖给波斯人为奴,跟着主人来到金陵之后没多久,波斯主人就病死了。
赛义德没了生计,就在在金陵玄武门外帮着卸车,葛观主开始有些地痞要揍他,被他挥舞木棒,打得满地找牙。
有一次葛观主见到他跟人打架的英姿,觉得遇到了稀罕宝贝。
“你能拜我为师吗?”
“我给你零花钱,教你剑法。”
“教剑法不用,给钱欢迎。”赛义德小伙子相当实际。
从此赛义德生计有了着落,按月收到一笔零花钱之外,遇到踢馆,还有出场费。
只要有北方人跑来葛观主那里要求“木剑比试”的时候,葛观主就会鼻子里哼一声,对小道童说:“去叫你们大师兄过来。”
小道童就去请赛义德,跟北方人说:“师父武功太高,很少跟人动手,客人您如果能够赢了大师兄,师父自然会跟您切磋的。”
北方来的剑客往往不太介意这件事,让徒弟代打的剑术师傅很多,打谁其实都是一样,打输了给钱就是了。
但是每次赛义德一进门,北方人就会倒吸一口凉气。
赛义德的身高和臂长,北方大汉也根本不是对手,根本就打不到他。
葛观主是出家人,也是很慈悲的,如果踢馆的人写悔过书,一般也就不打了。
不写悔过书的人,就会被黑大个胖揍一顿。
别的剑馆有时候也请枪手、请外援,但是外援基本都桀骜无礼,但赛义德不是,人家是奴隶出身,过过穷日子,所以对葛观主这个师父很知道感恩,胖揍完踢馆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地给葛观主行礼。
踢馆的人一看,这不是托儿,看来是真的师傅,赶紧也给葛观主磕头。
日子久了,各家的剑馆也都活明白了。
弱不怕,关键看归化。
大家纷纷开始招募昆仑奴,还有波斯人、通古斯人和东瀛人,就跟今天的中超差不多,主要看谁家外援厉害。
但各家的师傅,其实本身水平还是那样,但是大家一捧,师傅们往往就越来越膨胀,总觉得自己的水平也跟着外援上去了。
葛观主就是这种装腔太久,忘了自己吃几碗干饭的人,他真觉得自己是金陵实战第一。
“怎么,不敢了吗?”葛观主拿着明晃晃的剑嚷道。
“天师爷,”徐咏之给太师父施了个礼,“晚辈不敢在天师府亮兵刃,恳请借一柄木剑,跟这位道爷过招。”
这句话两个意思,一来是继续指责葛观主亮剑的无礼,二来是表示自己已经不再是龙虎山的门人,比武还是杀人,都和龙虎山无关。
张千忍点点头,张悲拿出一把木剑给徐咏之,正是他日常惯用的制式,张悲低声说:“咏之,你要小心。”
“葛观主,你号称木剑比武第一,我就用木剑对你的真剑,但木剑也能杀人,若是有了闪失,你不要怪我。”
“使得!”葛观主冲昏头脑,已经没法思考了。
“胜负一节,恳请天师爷协助判断,他老人家是前辈高人,相信葛观主也信得过。”徐咏之说。
“我来做主。”老天师张千忍也是当仁不让。
这一步很关键,徐咏之一定不能让周卓成来当裁决者。
“少废话,来吧!”葛观主的牙咬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