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醒来天都快黑了。
她怀疑要是萧景没用这样的方式叫醒她,那么她会不会就这么睡到明天早上?
萧景摸了摸她的脸蛋,遂又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而后颇是缱绻不舍地说,“别让我担心我,安言,我巴不得你能变成拇指姑娘,那样我能随身揣着你走。”
她嗤笑,冷笑了一声,“萧先生,你是不是傻了?”
萧景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充斥着柔情,随即又自己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说法,“还是不要了,这样不好亲也不好抱,睡觉不好睡,还要随时担心你磕着碰着,那还是这样好,别离开我的视线就行。”
他说还是这样好,安言其实懂他的意思。
短短一个星期的相处,安言倒是无所谓,可是她见证了他的心理变化过程。
相比较她而来,他才是那个终日惶惶不安的人,刚开始两天,他还跑去上班,可是中午会回来一次,回来给她做饭,然后陪她吃饭,再去上班。
下午回来的很早,如果她在书房看书,他也就不再打扰她,自己也去书房办公,要是她没看书,而是在做其他的,他就陪着她。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两天,某天早上,她在他怀中醒来,虽说卧室的窗帘没拉上,可是这种天气安言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时候。
她以为时间还早,但是当手机打开的那刻她才发现已经早上九点钟了,安言拧了眉,问,“你怎么没去公司?”
萧景当时揽住她,忍不住将她抱的更紧了些,下巴抵上她的发顶,“今天不去上班了,我陪着你。”
安言眼睛都没眨一下,淡淡开口,“我这么大个人了,我不需要人陪,可你不上班公司怎么办?”
她刚刚说完,他极是郑重地看着她,“你昨天做噩梦了,我担心你,暂时不去公司了,就在家里处理事情。”
被窝里很暖和,应该是他的身上很暖和,那刻,她整个人都被热气包裹着,其中还混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她张了张口,随即说,“是么?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男人只是拍着她的肩膀,如释重负般地说,“嗯,没印象也好,都是噩梦,把它忘了,最好永远不要记起来。”
此后,他没有去过公司。
虽然说他没去公司上班,可是这一天天下来,安言却见他眼底的青灰色越来越明显,那很明显是没睡好的表现。
安言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但萧景变得患得患失她是看的到的。
有时候她在浴室洗澡,他会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安言开始会被吓到,因为她会被他看光,可是一次次的,她见到他眼中除了惊惧和后怕没有任何情欲的颜色安言内心会变得异常复杂。
一般这种时候,他见到她好好的,他会叮嘱她两句,随后关上门出去。
这种事情来了两次了,安言就学聪明了,她会将浴室门反锁,可就算反锁也挡不住他,他会用备用钥匙将浴室门打开,然后查看她在干什么。
那天,她终于怒了,被热气蒸腾的绯红的脸上怒气明显,没有像上几次那样快速地拿起浴巾将自己赤裸地身体挡住,而是任由淋浴喷头淋着她的身体,她却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直到他眸中猩红的神情逐渐变得平静,安言冷冷的嗓音才混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传过来,“这样很好玩是不是?我每次洗澡你都要冲进来,那是不是下次我上个洗手间你也要冲进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很冲,但是声线很冷。
萧景高大的身形微微佝偻着,眼皮动了动,看着她,“安言,我担心你。”
他只是担心她。
男人眼中依旧不带任何情欲,嗓音也是不带任何的情欲,余下的就只有紧张,安言没什么表情,指着门的方向,随后说,“你可以出去了。”
然后他就出去了……
但多数时候他挺正常的,尤其是她在他的视线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冷峻卓然,清癯疏淡的萧景。
可是这些仅仅发生在一个星期里的事情细数下来,令安言后背蓦地升腾起一股凉气。
此时,冬日黄昏,天空阴暗昏沉,看不到光。
安言无奈地叹气,心里倏然间又涌起复杂的情绪,盯着他,“你快走吧,不早了,乔特助肯定在等你。”
以前她觉得萧景疯了,可现在安言却觉得他病了。
她放开攥着男人纽扣的手指,抿着唇望着他,萧景点头,可视线已久停留在她脸上,“我尽量快点,记得给我打电话。”
安言眯眸浅笑,“好。”
直到外面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安言掀开被子起床,拿了手机,披了外套就朝自己那间书房走去。
开了灯,灯光微微刺着她的眼。
因为太久不曾有人使用,以至于她每回进来都能够闻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霉味,不难闻,冷清的空气中还混着墨香跟书香的味道。
她笔直地朝着书桌前的那张椅子走去,然后坐下,拉开抽屉,里面基本上没什么东西,全是她以前留下的绘画用的笔。
各种画笔,都用盒子密封了起来。
安言静静地看了两眼自己手中的那张照片,蓦地想起了那天易扬说的一些话,然后和某种想法不谋而合。
过了两分钟,她兀自摇了摇头,随后就将照片扔到了抽屉里。
他不可能做那么疯狂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不管是印象中的他还是现实生活中的他,他都极度克制。
安言曾经一度以为,就算是天踏了下来他也能冷静下来想应该怎么办。
抽屉合上,安言闭上眼睛身子朝后仰去,脑袋枕在椅背上,搁在桌上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有些诡异。
安言倏然间就睁开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再度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
从她这个位置朝上面望,靠近门的那一块地方有两个很明显的孔,那个样子,安言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子弹孔。
心脏徒地抽痛了下,她微微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脸色微凝。
……
倾城会所某个包间,安言带着满身肃气站在门口,有人将门给她打开,她直接走了进去。
包间里倒是挺明亮,安言迈着脚慢慢朝他走过去,没有直接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而是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北堂,扯唇,“温先生,大晚上的,你真的忍得住不去陪你那重伤的妻子,我不来的话你要在这里等我一晚上?”
温北堂在她进门那刻,眼里已经染上了笑意,她来了,说明还是在乎的。
温北堂搁在桌上的手指随即地敲了敲,然后说,“可你来了,我就不用等一晚上,安小姐,看来你也不是传说中的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