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走了出来,落地为成人,头戴金玉宝环,身披长衣,提着一把巨大而异常华美的弓箭,慢慢地,缓缓地向前走去。
接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悲沧和疲惫包围了她,每一次抬腿都如此沉重,以至于让陈桐生产生了自己随时会倒地的感觉。她终于站住了。陈桐生发现自己站在了高山之巅,一个男子正背对着她,低头看山下风景。
她说:“结束了。已经清除完毕了。”
年轻男子一点头,似乎并不在意,道:“伽拉,你觉得山腰的风景如何?你不是不喜太过麻烦么,等这些事情结束了,我给你在这里建一座行宫好不好?这样你就不用去面对朝中那些复杂的事情,到时候再给你修一条专行御道。要是你不愿意一直呆在这里,到处走走也可以,反正这片疆土都是你我的。”
“我不想......”她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极度嘶哑疲惫:“我不想跟你共分天下,我不想要天下......”
“我只想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男子很久没有说话。风声呼啸,男子的衣袍翻飞,陈桐生感觉心里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那么,”她说:“我自己回去。”
“好啊,把命留下来。”男子说,声音在风声中有些失真:“现在所有人都盲目信奉你的力量,崇尚你的名字,即便这个名字一开始是我赋予你的。一旦你离开,我的子民势必会追随你而去,重新生活在我们花了数十代迁徙,一直到今天才摆脱噩梦的故土去。你也许会活下来,但是他们其中大部分都活不下去吧。”
“他们不会......”
“他们会。索性你死在这里,我会将你的尸身铸进神像,为你建造一个足以屹立千百年的巍峨神殿。至于你死后魂魄欲向何处而去,那才真正能由你决定。”不知为何,尽管他说着非常绝情,甚至是恐怖的,仿佛下一刻就会付诸实践的话语,但陈桐生仍然觉得他也很难过。
陈桐生在此刻仿佛要分离成两个人了,一部分的她惊讶于自己看到的一切,她甚至开始思考手中这把巨弓的实用性,在现实中这么大的弓别说是战斗中使用了,提起来射几箭都费劲。然而另一部分,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一种无力。
那应当就是,被称作伽拉的女子的感情。
“我被欺骗太久了。久到你们认为随意对我许下诺言,而不去履行也都是被允许的,不会被惩罚的。”
“惩罚?”男子一侧身,觉得很好笑似的,声音里确实透着无惧:“你要怎么惩罚我?你要杀了我么?”
紧接着场景再转,身后是万民伏拜,众生呼喊伽拉希阿,而陈桐生低下头去,看着闭眼躺在棺椁中的男子,他脸上覆着花纹古朴的面具。她伸手去揭面具,一旁的人却突然上前阻止道:“伽拉!”
伽拉希阿望着面具低声说:“你知道么?我见过许多次这样的面具,它们戴在我爱的人脸上,把他们送进地下,让我在最后都不能再看一次他们的脸。因为一旦揭开,无所顾忌的邪神就会从死者的眼睛里爬出来,进入生者的脑中。”
她提起长弓,将一端抵在了来者的咽喉上,慢慢地将对方推开了。
“我不在乎我是否会被封神,我不在乎是否有千万代的信徒追随我,崇敬我。我只是......我一开始只是被蛊惑了......”
只是在懵懂之际看见了笑容清朗的少年,于是无法抵抗地,带着无限的欣喜与期盼向他伸出了手,从此离开所诞生的地方,开始了长达百年的流离。最开始那个少年寿命短暂得,在她所经历的岁月长河里其实只有一瞬那么长而已。而她为了追随这一瞬的时光又去爱了无数个与他相仿的人,包容了对方提出的一切要求,终于在筋疲力尽之后得出了故人已逝的结论,想要回去了。
伽拉希阿,低低地,非常绝望地说:“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
她想跟最初的那个少年一起回去,结果最后回过头来,发现连他死在哪里都记不清了。
陈桐生看见自己的手终于缓缓地揭开了面具,逐渐地露出线条精致完美的下巴,天生嘴角向上的漂亮唇线,这一切都和伽拉记忆中的少年非常相似,也让陈桐生觉得很眼熟,最终面具揭开了。他闭着眼,睫毛静静地落在眼下,仿佛飞鸟收敛的翅羽。
那是宋川白的脸。
陈桐生:“??????”
她给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