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然是该自己背负的,那自己就背负好了。
端木序迎着皇甫敬的目光,“不怕。”
皇甫敬笑着说道,“我知道,即便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你没有半分的印象,一时间要接受也有困难。而且,家仇国恨,不是杀一个人这么简单。”
“不过,”皇甫敬话锋一转,“即使千难万难,我整整为你筹划了十三年,必定可行。”
虽然在听闻了自己背负家仇国恨,端木序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难道真的拎着厨房间的柴火棍杀进皇宫吗?但听着皇甫树笃定的声音,他的茫然终究少了几分。
端木序终于从一番的震惊和茫然中回过神来,“不过,这和大赦有什么关系?难道朝廷会赦免我们吗?”
“赦免?那姓赵的有什么资格赦免我们?”皇甫敬冷笑道。“他干的尽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情。”
端木序能感受到皇甫叔心中郁积多年的不忿,静静地听着。
“天下人只知道那是大赦之日,却不知道那其实是转灵之日。在宫城之中,有一座九层安灵塔,年代久远不可考,神秘异常。每隔约三年的光景,塔内便会孕育出一团灵气。这次既然已公告大赦时日,想必那安灵塔内的灵气就快孕育完毕。那我们的目标,就是这团灵气。”
“为什么?”端木序有些不解。如果能进入宫内,不去手刃仇人,为何却将目标盯上了一团灵气。
“那是因为这团灵气通过转灵阵,可以转移到年满十六岁的少男少女灵海之中。一旦能炼化这团灵气,那你就能脱胎换骨,脱离凡人之属。”
端木序听到这里,眼睛更明亮了一些。
看到端木序的表情变化,皇甫敬笑道,“难道你还真的以为,我就让你这么赤手空拳冲进宫里报仇?”
端木序笑着摇了摇头。
皇甫敬继续说道,“要成大事,你以凡人之躯,绝无一丝可能。只有成功夺灵,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皇甫叔,既然这灵气如此重要,宫中守备必定极为森严。要想夺灵恐怕很难。”端木序知道,越贵重的东西,必定保管得越好。何况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了。
“当然,转灵乃是国之机密和重典,知之者甚少。但转灵又需众人心意通达,归于一处。这便是此次大赦天下的缘由。明为大赦,实为转灵。而转灵之时,整个皇宫大内必定飞鸟难进。不过,那又如何?”
看着皇甫叔那自信的表情,虽然在伤疤的影响之下,有些不自然,但端木序起初的茫然已荡然无存。
“为了此次夺灵,我整整筹谋了十三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当年我们为什么会选择“巧遇”一个中书令府的小小厨房执事?你左臂上为什么当时正好有那么一道伤疤?为什么在入府登记时给你一个极为不祥的生辰?你这些年来练字的字句为什么奇奇怪怪?”
端木序不自觉地摸了摸左臂上明显凸起的伤疤,还有那个让自己觉得不是很舒服的生辰,还有那些佶屈聱牙的字句,茫然地摇了摇头。
“至于那个厨房执事,那是我们需要这么一个棋子。而给你登记的生辰,完全是为了要符合皇宫内挑选祭祀人牲的条件。而你左臂上的伤疤,那是因为需要蕴养夺灵时所需之物,同时也方便带入宫内。你练习的字句,合拢起来便是三部经书,大藏往生经、内观清心经和六度真经。这些都需要在夺灵时用到。”
端木序听得入神,心想皇甫叔可真是煞费苦心,桩桩件件事情都考虑到极致。
“如今万事俱备,还差祭乐部分,我未曾教授于你。”
端木序微微诧异,以皇甫叔事事算尽的性格,怎么还会有遗漏的。
皇甫敬笑道,“一则祭乐不难,极易学习。二则让一个哑巴如何教授他人音乐之道。最为主要的是,考虑到你心性未熟,不想让你过早背负如此深仇大恨。”
端木序恭敬地鞠了一躬,“皇甫叔大恩,小序铭记于心,永志不忘。”他此刻能感受到,过去这么多年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全靠皇甫叔自己一人在忍辱负重。
皇甫叔欣慰地笑道,“那我们开始学习。祭乐一般分为九个乐章,但其紧要之处为第四至第六章,起始为序,中间为破,以急收尾。转灵时所采用的祭乐,极有可能便是云门神乐曲、神池乐和大韶曲三者之一。为求万全,这三首祭乐你都必须烂熟于胸。”
此后的三月有余,端木序白日里照常干着厨房里粗重的活,夜幕后就来到皇甫叔的小屋,将大藏往生经等倒背如流,三大祭乐的序破急乐章和钟磬的起承转合,也了然于胸。至于其它夺灵前后所需注意种种,无不熟练推演。
七月初七,向夜时分。
端木序劳作一天后,躯体虽有所疲惫,但心境已起波澜。如往常般,他再次来到皇甫叔的小屋,不过此次不再是习练经文,盘算推演,而是即将踏出逆天改命的第一步。
“尽人事,但求天命眷顾。”
“我走了,皇甫叔。”
夜色渐如水,檐下灯笼盏盏新亮。府内过道上,一道瘦削人影更孤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