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微闭,面如土色。若不是胸脯微微的起伏,就像死人一般。
祥子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忙扯开衣服,见伤口已经溃脓。便忙用烧酒清洗了伤口,然后敷上了金创药,又用凉水浸布,放在了额头降温。祥子在作这一切时,老者一直默默的站在身后。
随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渐近,大队人马押着活的,拉着死伤的,一起来到了毡房前的空地。
祥子让把活的哈匪,集中到一个毡房看押。将死者默默交给了老者。
突然间,三个女人带着两个半大子娃,扑到尸体跟前,哭天呛地的嚎了起来。
祥子心里又是一沉,转脸冲黑娃说:“给老者说,尸首就交给他,让他看着埋咧。”
老者木然的瞅了祥子一眼,招呼巴拉提扛着家伙朝不远的土梁走去。
祥子迟疑了一下,对铁蛋说:“把那两个岁数小的,也放开去干活,派两个人盯着。”
又冲黑娃说:“你给他们说,要是不老实,连他的家人一起,就地枪毙。”
夕阳的颜色,渐渐从西边的天际漫了过来。草地的模样,变得更加生动了起来。由远而近的牛羊的鸣叫声,又给寂静空旷的原野,平添了不少鲜活的活气息。
祥子安排好了队员,便带着黑娃淑珍,一起来到了老者的毡房。
中年女子,坐在地毯上抽泣,两个几岁的娃,污花着脸,灰溜溜的依偎在女子左右。而老者,也像是泥塑般的,蹴在毡房的边缘,目光失神的瞅着地面。
见祥子一行进来,老者的目光,像风吹死灰里的火炭般的闪烁了一下,便又马上恢复了死一样的冰冷。
祥子搬过一截,被当作板凳用的木头,坐在老者的对面,面色温和地笑着说:“老人家多大年纪咧?”
老者木然的瞅了祥子一眼,长吁一口气,说:“七十一。”
“您就一个孩子么?”
“还有一个闺女,嫁到了新地。”
“你家有多少牲畜就能维持生活?”
“一头奶牛,三十只羊就差不多。”
“你们把抢来的牲畜,打算咋处理?”
“等阿山的人过来,卖给他们。”
“你们总共抢咧多少牲畜?”
“羊五百多只,牛四十多头,三十几匹马。”
“都在这里么?”
“月头阿山的人,赶走了一百多只羊,换了抢和子弹。”
“你们不知道,抢人家的东西,是犯法的么?”
老者,悲苍而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他们不听我的劝,说是有阿山的乌斯满撑腰,不用怕政府。”
顿了一下,老者眼中忽闪着晶亮的东西,急切的瞅着祥子,嗫嚅道:“你打算把他们咋办?”
祥子正色道:“他们不但抢牲畜,还杀过人,要把他们押回县里问罪。”
老者悲凉地叹了口气,眼中露出绝望的光芒。
祥子悲悯的瞅了他一眼,口气缓和地说:“巴拉提岁数还小,你这把年纪咧,家里也没个帮手。所以,我打算把他留给你。”
老者听了,呆木的眼睛,突然变得清亮活泛了起来。
神情显得有些激动地说:“你说的是实话么?”
祥子冲他温和的笑着说:“是实话。而且,还要给你留下四十只羊,一头奶牛,一匹马和两峰骆驼。希望你能带着孩子们,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老者,像是情绪有些激动,伸出一双粗糙得像树皮似的手,紧紧的拉住祥子的手。
干裂的嘴唇,痉挛般的蠕动着,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淡蓝深邃的眼里,又扑闪出两窝清亮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