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城破之后,屠城三日。
郭传鳞不是第一天当兵,屠城的规矩,他懂。虽然厌恶烧杀掳掠,但表现得太过清高,会招来长官和同袍的侧目,要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就必须同流合污,不能介意双手沾满鲜血。杀戮,抢劫,强奸,视线所及,狂热的暴行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郭传鳞尽量让内心保持麻木,视若不见,听若不闻。“既然不能改变,那就接受它吧。”他是这样想的。
激战过后,身心俱疲,郭传鳞提不起精神,深一脚浅一脚,踩过废墟和鲜血,穿过哀鸿遍野的泗阳城,在偏僻的城西挑了一户大人家,抬脚踹开门,径直闯了进去。
一进又一进,前后三进,正屋和厢房都空无一人,主人大概在城破之前就收拾细软逃难了,省去一番手脚,正合郭传鳞的心意。他会在这里呆上三天,休养生息,耐心等待屠城结束,集结的号角呜呜响起。
腹中饥馁难忍,最近有些不对劲,常常觉得饿。郭传鳞兜兜转转摸到厨房,
墙角有柴,缸里有水,瓮中有米,他随手拾根柴火,捅了捅灶眼,扒出一堆灰,略一沉吟,心中有了数。大户人家,多半有夹墙暗室之类的地方藏身,也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什么幺蛾子,就相安无事。
他挽起袖子,刷锅吹火,煮了一大锅饭,又从梁上取下一块腊肉,洗去浮灰,胡乱剁成片,铺在饭上蒸熟了,狼吞虎咽吃了个饱。很久没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了,白米饭和腊肉比什么山珍海味都美味,郭传鳞心满意足放下筷子,长长舒了口气。
填饱了肚子,精神见长,该虚应一番故事了。郭传鳞对钱物看得很淡,但既然屠城,总得揣点财帛出去,免得被人笑话。他闯进主人的卧房,翻箱倒柜,搜刮一些金银珠宝,随手扯一幅绸缎,打了个包裹揣进怀里,觉得差不多了,掩门而出。
东墙的隔板后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咳嗽,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子。
唉,连咳嗽都忍不住,难不成藏了个痨病鬼?郭传鳞提着朴刀走到隔板前,用刀背敲了几下,发出空洞的回响。果然有暗室!他把刀尖插进隔板的缝隙,才撬了几下,里面一个颤抖的声音说道:“别,别撬了,我们这就出来……”
隔板无声无息地移在一旁,露出黑黝黝的入口,一个丫鬟探头出来,年纪尚稚,脸色惨白,嘴唇一个劲地打哆嗦。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一名衣饰考究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抖抖索索丢出一个小包袱。“都拿去吧,别伤我们的性命……”他竭力护住身后的女子,不让郭传鳞看到她的容貌。
“兴许是个美女也说不定。”郭传鳞心中转着念头,咧嘴一笑,朝那中年人点点头,拾起包袱起身离去。他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提着朴刀,凶神恶煞,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唯有带着钱物离开,才能表明自己的态度。
隔板重新掩上,暗室里响起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