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两个身影不断接近,然后转回头看着鱼俱罗,轻声开口道:“老前辈,咱们似乎扯得有些远了。我大师伯很快到达,我娘亲也会同时到达,还请老前辈稍作准备,决战之前应该沉静心神。”
然而鱼俱罗却摇了摇头,道:“不远不远,咱们的话题一点也不远,至于决战之前沉静心神,老朽从无心神摇晃的时候……”
说着一双重瞳再次看着李云,忽然又问道:“你可知道老朽不是汉人?”
这话让李云登时一怔,因为刚才鱼俱罗已经问过一次,并且李云也仔细做出了回答,怎么鱼俱罗竟然又问了一遍。
莫非是年纪太老,记忆已经消退如此?
却见鱼俱罗仰头看天,缓缓道:“你刚才回答的是大唐百骑司所载,却没有细说大隋史书上的记录,所以老朽要再问一遍,你可知道老朽过往的生平?”
李云心中一动,忽然有种明悟生出。
他目光带着同情看向老人,轻轻开口道:“根据大隋史书所载,鱼俱罗生于冯翊下邽,出生之时曾有异像,满室虹光清香扑鼻,又有重瞳生于双目,此乃开国帝王之象,重瞳者,生而具有异心……”
李云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然而鱼俱罗却接口继续,语气平静道:“重瞳者,生而具有异心,宛如汉末三国之魏延,脑后天生有反骨。炀帝心中甚是顾忌,遂令靠山王杨林重兵绞杀之。鱼俱罗死于万军之中,尸首被兵马踏烂成泥……”
老人说到这里也停住,一双重瞳显出悲怆之色。
他一双重瞳继续看着李云,突然郑重问道:“现在你能猜到老夫为什么欠着高句丽人的债了么?”
李云确实已经猜到,闻言不由点了点。
他缓缓开口道:“想必是老前辈突然遭受袭击,危机之中恰好被辽东高句丽所救,像您这等英雄人物从来不肯欠债,所以要用三件大事偿还高句丽人的救命之恩。您是大隋中流砥柱,曾为汉家建立莫大功勋,可惜却被一个莫须有罪名差点逼死,晚辈心中对此事颇有遗憾和感伤。”
“那么老朽再问你……”鱼俱罗继续开口,语气隐隐竟有些异常,大声问道:“老朽此举是对是过,对于汉家是功是过?”
李云迟疑一下,沉声道:“对您自己来说,无错,对于汉家来说,是过……”说完看着老人,很是郑重补充道:“因为您要杀我,而晚辈一身维系着无数百姓,倘若我真的被您杀死,对于汉家是一个莫大损失。也正因为如此,晚辈才会不讲道义。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当酬,但是功劳不能抵消过错,您有五件大功,晚辈恭敬伺候您吃喝,您要杀我属于大错,所以晚辈会心狠手辣绝不留手……”
说完这些话后,终于弯腰拎起擂鼓瓮金锤,等到再次直起腰时,浑身已经迸发出决然的杀机。
他目光清澈看着鱼俱罗,分明显得问心无愧,大声道:“老前辈莫要怪罪,晚辈们准备以多打少了。您是晚辈师祖一代的人物,即使我大师伯和我娘亲也要喊您一声前辈,人生行事,各凭本心,今夜战于辽河,双方决战生死,我们三个晚辈打您一人,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若能送老前辈上路,明年清明必然洒扫墓碑……”
“哈哈哈,好!”
鱼俱罗放声长笑,并不责怪李云布下埋伏。
这时冰面上罡风席卷,翟让和圣女大祭司飘然而来,两个绝世大高手稳稳站于冰面之上,目光之中都带着一丝惋惜。
鱼俱罗缓缓转头看过去,目光落在满脸疤痕的翟让身上,忽然感慨一声道:“汝乃天下第二反王,结局却比老朽更加悲怆。”
翟老头虽然辈分很大,然而面对鱼俱罗仍旧有些不够看,但见翟老头微微欠身行礼,然后缓缓举起自己的兵器,郑重介绍道:“鱼大宗师,此乃寒铁长矛,晚辈师从紫阳师尊,学得长矛八战之法,此乃杀伐之道,打起来没法收手。若是不小心将您斩杀,晚辈必然在墓前诚心祭奠。”
翟老头自己也是个老人,却对鱼俱罗自称晚辈,并且以礼而行,彰显了武人的风范,哪怕双方马上就要厮杀,决战之前也不可失去了恭敬,这事若是搁在后世人看来有些虚假,然而在淳朴的古人眼中乃是理所应当。
鱼俱罗点了点头,笑呵呵道:“争锋厮杀,本该如此。翟让你不需留手,否则怕是会死在老朽的白龙转马刀之下。”
翟让郑重点头,神色显得极其肃穆。
这时圣女大祭司缓缓屈膝一下,对着鱼俱罗行了一个恭敬的汉人女子礼,轻声悠悠道:“鱼老前辈,晚辈乌丝阿月,您要杀我儿子,莫怪晚辈将您打死。”
鱼俱罗笑呵呵再次点头,语带赞许道:“纵有仇恨,终能抛舍,汝之汉家礼仪极为庄重,老朽心中甚为欣喜也。你是渤海国主的母亲,帮他对敌乃是应当应分,对于此事,老朽赞同……”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身上气势变得刚猛无铸,陡然双手握住自己的巨型大刀,轻喝道:“这便是白龙转马刀,老朽凭它一生无敌,三位晚辈,来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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