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又恢复安静,此时太阳又重新探出了脑袋,阳光洒下的斑驳落印在林间空地,照出一些光秃秃的头顶,竟是二十多个隐藏的后金兵,他们同样没有带头盔,身上背负着刀斧弓箭,正安静的分散躲藏在茂密的枝叶之间,小心的观察着对面的东平山西侧山坡。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多处刀疤的白甲。他皮肤黝黑,浓眉下一双眼睛带着野兽般的凶狠,嘴角一道长长刀痕,整个左脸都被这道刀疤带歪了,使得这侧嘴巴的宽度也要大于另一侧。
“幸纳主子(注1),那边似乎有人在动。”旁边另一个甲兵用满语说道,往远处一指。
幸纳鹰隼般的眼睛投向东屏山南坡,只见漫山的草树摇动,幸纳仔细看了一会摇摇头,他自幼在山中的狩猎生涯,锻炼了他磐石般的意志以及敏锐的眼神,他甚至能在树林中追踪兔子奔跑的身影。
“那不是什么文登兵,只是一丛小丘上的枯草。”
幸纳说完便将眼神转往其他地方,他刚来到复州不久,自从那支登莱兵在金州站稳脚跟后,便开始不断派出小队伍出击,每次还另有近百人的步骑进行接应和支援,双方的斥候在两地间的山地反复交手,这支明军散兵人数众多,战技娴熟,阴谋诡计也多,甚至还有些奇怪的装备,在他们的攻击下,复州的斥候线一退再退。
七月初大汗调动人马西征察哈尔之后,金州方面的哨探更加频繁,甚至有两次白天大摇大摆来到复州城下,留守的多尔衮和莽古尔泰丢不起这个人,只得派出白甲增援,这两日将对方稍稍击退,幸纳便是增援而来的白甲兵。
幸纳曾于第一次征讨察哈尔时负责哨探,在张家口边外发现蒙人一部,于风雪中潜伏四天三夜,终于联络到阿济格所部,然后亲自领兵将该部蒙古人击败,大部被他俘获。他的卓越表现让他成为是多尔衮十分欣赏的巴牙喇,此次亦专门派他和其他白甲来复州,要夺回战场侦查的主动权。
他到来后已经与登莱兵交锋两次,带着派给他的十多个白甲和甲兵,出其不意的袭击了一队十来人的登莱哨骑,斩杀三人,自己损失一人,虽然略有小胜,但那几个登莱兵的作战意志远远超过所有他遇到过的明军,让他也不得不加以重视。
随着其他后金军到来,登莱兵的哨骑已经后撤,目前双方脱离接触,当后金兵以为他们退走时,昨日又有五名甲兵遇袭,被*死三个,再次拉紧了后金兵的神经。
现在幸纳也不清楚那些明军是否还在附近,但他清楚这些明军想哨探什么。所以他今日特别请复州的甲喇额真安排了一队牛车,假作往某处营地运送粮草,以此来引出那些登莱明军尖哨。
刚才那个甲兵低声说道,“幸纳主子,尼堪都是胆小鬼,见到这么多勇士过来,或许已经逃了。”
“或许?”幸纳冷冷盯着那甲兵的眼睛,如同看着一件死物,甲兵吞了一口口水没敢接话,幸纳嘴角的刀疤抽动着道:“贝勒派咱们来,就是要打退他们,省得他们打复州的主意,待大汗回军再慢慢收拾他们。他们不胆小,而且。。。”幸纳转头盯着长长的山坡秘密眼睛,“他们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得出来。”
那甲兵松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道:“东屏山都是枯草,那要不要奴才点把火,把他们逼出来。”
幸纳听了根本不回答,那甲兵悻悻的退到了一边。
另外一个他同村的白甲低声笑骂道:“你可是傻子,这东屏山这么宽,咱们这点人根本烧不过来,就真都烧起来,野火一起烟雾弥漫,他们就大大方方随便找个地方走,你还能看得到不成,你打仗还差得远呢,等幸纳吩咐便是。”
幸纳突然开口道:“阿什达尔汗,你领七个人出林,跟在牛车队后面,不要从此处出去,走林子另外一侧。”
那甲兵答应一声,叫起同村两个甲兵去后面牵了马,一路护着马脸从另一侧走出树林,然后大摇大摆上了大道,远远跟在牛车队后面。
剩下的后金兵还有十余人,他们都知道是个钓饵,这些人久在山林间狩猎,又长期经历战争,互相间都是同村或近邻,配合的默契度十分高,他们都全神贯注的观察对面斜坡,但待到那几人走远后,对面的山坡仍然毫无动静,只有阵阵山风吹拂,带动着满坡荒草波涛般摆动。
刚才说话的白甲兵凑过来,只见幸纳神色平静,他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幸纳,似乎他们不在附近,应是回了金州,至少不在东屏山上,要不咱们先回复州,明日再哨探双台子山。”
“不,他们一定在这里,我虽看不到,但我能确定。”幸纳冷冷笑道,“他们自金州而来,已连续在附近哨探十余日,他们却能反复伏击我勇士,附近必有其隐秘休整之处,我要跟着他们,待寻到那处,再调动复州大军一鼓聚歼,一劳永逸断其骚扰。”
白甲兵疑惑的看看对面山坡,他怀疑幸纳可能累得大家白等一场。如果对面有登莱兵,那么他们第一步应该会袭击牛车队,即便他们怀疑是圈套,那方才已经放出八个人,幸纳算是下了大本钱。按道理来说,明军应该会认为伏兵已经离开,进而该跟随着牛车去查探粮草的目的地,这都是斥候最优先该做的事情,但现在却没有丝毫动静。
白甲迟疑道:“那咱们现在就。。。”
“咱们等着,看看谁耐不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