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铜号吹出的泛音响彻山坡,四个骑兵局合计十二个骑兵旗队排成长长的三列阵型,每排一百三十余人,阵列上竖起的矛头和镗钯中锋在阳光下银光闪耀。骑兵营前排穿鳞甲使用一丈四尺长枪,第二排是八尺的镗钯,第三排使用加厚加宽的单手腰刀,后两排皆是锁子甲,同排骑兵互相间只间隔三尺,旗队之间间隔两步,前后排相距七步。他们将担任摧破敌阵的主力。
朱国斌来到阵前十步,看着对面列阵的后金军,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他无需任何训导官的动员,后金军早已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双方都是优良的战马,文登骑兵的战马大多是己巳之战的缴获,崇祯四年又从登州镇补充少部分,这些马匹都感受到战场的氛围,性格暴烈的开始用前蹄刨地,并打着响鼻左右摇动脑袋。
旗手的千总旗来到朱国斌身边,旗手将红色的三角旗斜斜前指,五个短音接一个长音的前进号声中,四百名骑兵同时策动马匹开始前进,朱国斌需要准确的判断距离,保证在冲锋的最高速与敌交锋。目前与敌方间隔一里,他们要保持慢步到两百步左右,两百步距离的冲锋是他们最熟练的科目,难度只在于在速度渐渐加快的情况下如何保持密集阵型。在严格训练下,这四百名骑兵已经能发动最远三百步距离的接近和冲锋。
文登营四百匹战马缓缓前进,十二名插着背旗的旗队长越出阵列,来到队列右侧前方五步,他们使用带三角小旗的骑枪,树立在头顶让后排的部下也能清出的看到位置,这些旗队长不时转头观察千总旗的位置,其他前排骑兵则观察各自旗队长位置,控制着自己的马速,整个骑兵阵列平直的往后金兵推进。
两个千总部的四十名配属骑兵和陈新的卫队陆续来到密集的骑阵后跟进,形成一道松散的第四行,他们三五骑聚在一起,距离骑阵第三排二十步,担任骠骑兵的角色,对突破前阵的敌骑自由攻击。
陈新看着缓缓前进的骑兵,心情激动下握缰绳的手也开始抖动,他身边只剩下了几个参谋和海狗子,他心中非常想参加骑兵冲阵,不过又有点怕死,更担心文登群龙无首。从作战来说,如果自己混在里面,朱国斌恐怕也会因此不放不开手脚。
胡思乱想间,身后步鼓响起,预备营第四司的军阵出现在坡顶。陈新带着几名随从离开正面,从军阵的缝隙中退到后阵,陈新在坡顶往南坡看了一眼,第二千总部也列阵完毕,更后面的地方是几百名辅兵,然后便把目光转回了骑兵战场。
一里步外的后金兵中军响起喇叭声,阵列慢慢迎来,他们也发现了明军步阵,但明军骑兵主动迎战,一旦撤退将不可收拾。再说他们气势如虹而来,若是见敌即逃,士气便一落千丈,而且明军步兵也只有千把人,后金兵并不看在眼里。
打得兴起的蒙古兵仍在和明军游骑缠斗,明军的游骑则开始往两边退开,让开中间的位置,一部分中间的蒙古兵直接往明军大阵冲来,准备骚扰这些列阵的明军,后金大阵也分出一些有组织的小队加强散兵。这些小队散往两翼,穿梭在阵前用骑弓射出轻箭。
这便是蒙古兵最常用的“拉瓦战术”,在成吉思汗时代就是蒙古帝国的看家本领之一,他们运用时一般动用一个千人队,形成一道宽大的弧形散兵阵线骚扰敌阵,由千夫长控制散兵的作战,yin*敌军离阵或动摇,后阵的集群则寻找对方薄弱的位置进行集中突击,进而引起敌阵全体崩溃。
但显然眼前的后金兵没有成吉思汗蒙古军的水平,他们的骚扰更像是一种捣乱,文登第一排的马匹在头上用皮甲做了面罩,胸前有放箭布帘,能抵挡射入角度较小的轻箭。总共只有有五六匹马被射伤,第二排的镗钯手迅速上前填满。
文登游骑的尽力牵制也限制了对方的发挥,三排骑兵迎着骚扰的轻箭继续推进。
平缓的速度带起杂乱的马蹄声,双方接近到三百步,朱国斌千总旗再次前倾,号手吹出第二声前进号,朱国斌轻轻夹马腹,相处一年多的战马轻轻跃动,开始慢跑。
朱国斌对那些远远飞来的轻箭毫不理会,一边跑动一边左右观察着自己的阵列,四百名骑兵都开始慢跑,满目皆是涌动的马头,队列前排的旗队长都有效的控制着队伍,阵列没有因为骚扰而混乱,一年艰苦训练的成果体现出来,阵列依然平稳。
缓坡上的马蹄不再是杂乱的声响,密集的蹄声慢慢汇成隆隆的声音,在朱国斌耳中如同仙乐。
双方相距很快只有两百步,因为对进的原因,朱国斌当做只有一百余步,平整的阵列如同一道移动的马墙,面前的蒙古兵没有多少机动的空间,在密集的骑兵面前退去。
后金骑兵完整的出现在朱国斌面前,兵阵铁甲闪耀,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长矛大刀,也有用狼牙棒和刀棍的,同样阵列严整的在开始慢跑,但严整只是相对于普通明军来说,他们的骑兵间隔更宽,兵力不是平均分布,左中右阵后各有一个驻队,开始慢跑后便稍稍显出了散乱。
朱国斌热血上涌,“三速!”
又一声前进号,旗手将千总旗转圈后前倾,十二名旗队长大声发令,三角旗枪再次前倾。文登骑兵听到号音,同时打马加速,隆隆的马蹄声如同天边由远而近的奔雷,一排排明盔上的红缨跳动着,如同无数闪烁的红色火焰。
骚扰的后金游骑无人敢挡兵锋,纷纷逃到两侧,用弓箭对准两翼乱射,两翼的明军射翻数人,但这点损失对于大阵没有影响。
对进之下,双方距离转眼只剩下最后百步,只需要短短几秒时间。
“冲锋号!”朱国斌迎着刮面的风大喊,两名号手吹响嘹亮的号音。朱国斌和十二名旗队长将自己的黑色旗枪放平,
“虎!”
文登骑兵按军例集体一声大喊,第一排竖立的长枪齐齐放平,紧接着是第二排的镗钯。后金兵也发出海螺号声,他们同样放平长矛举起大刀,双方都开始了冲锋。
坡顶的陈新不由自主的踩着马镫站起,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场,他眼前全是奔腾的马股和跳动的红缨,上千马蹄带起的泥土草屑四处飞扬,奔腾产生的震动连坡顶都能感觉到。
步兵阵中的钟老四和关大弟都张大着嘴,眼睛一瞬不瞬的睁着,屏住呼吸等待碰撞的一刻。密集的阵形让双方都无路可退,也没有丝毫躲避的空间,杀人和被杀只在马身交错的一瞬间,这时的个人战技和骑术已经毫无作用,男人的勇气在骑兵战中得到最大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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