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大忙,但起码在我眼皮底下,别想有谁把你带到歪路上去。”
赵甲第欲言又止。
李檀语气突然萧索起来,望了眼窗外,自嘲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把你往余杭这边拉,现在跟你透底好了,我要去省二监和省四监看望两个朋友,其实我最好的朋友不在这里,在省一监,不过九三年就搬到衢州市那边,他刚好是九三年进的省一监,现在都还没出来,省二监那个,零七年进的,判了十五年,省四监的稍微好点,六年,一个栽在女人身上,其余两个都是败给一样东西,钱。我和他们都是差不多时候一起进的体制,除了省第一监狱那位,其余两个都坐到了正厅级位置,只要不出事,弄个副省部级很轻松,至于呆在省一监的,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天才,他对经济领域的大势预判,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你像他,所以我尤其不希望你犯错。除了这三位我每年都要去探望的朋友,其实省内所有省级监狱都有我认识的,可能是风光时很风光落难时很凄凉的同事,也可能是跟我曾经你死我亡过的政敌对手,这大抵就是世事了。说来好笑,那三个混蛋每次见面都嚷着啥时候轮到我也进去,可以凑一桌麻将了,可惜我有他们做榜样,一直没遂他们的心愿。”
位于临平镇的省二监风景旖旎,不太像印象中阴气森森的监狱。
有李檀亲自安排,赵甲第这个外人想进去并不难,何况他们要探监的落马官员早已不是敏感角色。彻底进了局子,这对官员来说基本上就算政治生命走到了尽头,跟学问深厚的一般官员问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在省二监被判十五年的那位出事前是某局的一把手,本来都要提了,省组织部都几乎通过,前途一片看好,因此被请去喝茶的时候,他第一个想法不是坦白从宽,而是自杀,倒不是全部因为仕途的终结,而是光鲜了半辈子,落差太大,活着就像苟且偷生,后来是李檀谈心了一次,才让他醍醐灌顶,一下子转过弯,再不寻死。今天见到赵甲第,那位大叔很是健谈,口若悬河,头头是道,一点都没有跟外面的世界脱节,针砭世事,俱是有的放矢,在李檀和家族的秘密操作下,判了十五年,零七年进的,但再过两三年就可以出去,大叔戏言出去后要和赵甲第较量一下乒乓球。在省四监,赵甲第对李檀的了解更深一层,不是李檀发表了什么言论,而是通过云淡风轻的温和言谈,赵甲第得知那个人竟然就是车上李檀所说的那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官场对手,落马以前,两人一同提的处级,一同进的省委党校,一同竞争过某个位置,上升曲线如出一辙,甚至他一度稳压了李檀一头,如果不是黄记当时死保李檀,李檀就要心灰意冷重回地方市,哪里还会有现在野望于京城的李大秘?大叔最后说了一句很让赵甲第极为感触的话:“得势的时候,谁都在对你笑,瞧着很殷勤,但都是假的。失势的时候,还是谁都在对你笑,带着冷,但终于都是真的了。”
出了省四监,李檀叹气道:“有机会带你去一次衢州。”
赵甲第点头道:“好。”
李檀没有驱车直接回去,而是开到了西溪湿地,湿地中心地带一个岛上有个半会所性质的地方,没预约别想进去,李檀带赵甲第上了岛,赵甲第笑着说这要是独栋私人宅院就好了,李檀没好气道那你得好好爬个四十年,运气好的话以后可以有这么个地方。赵甲第摇头道这可一点都没诱惑力。李檀打趣道差点忘了你小子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富二代了。赵甲第赶紧反驳道这话听着不顺耳,金钱视我如粪土还差不多,低调低调,跟领导您学的。李檀笑道那行啊,回去的时候你开车,没领导当司机的道理。
赵甲第和李檀在岛上吃的晚饭,吃饭的时候担心问道:“李哥,你这么出来没问题?”
李檀哑然笑道:“别说省政府大楼,你去市政府大楼看一看,有几个市长是坐在办公室里的?真以为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鞠躬尽瘁?太无限拔高领导的思想境界了。”
赵甲第丢给李檀一根烟,是丢,不是递,而李檀也觉得理所当然,顺手就接过了,没有任何微词。
两人一同望向窗外近在咫尺的优美湖景,李檀吐出一个烟圈,轻声道:“人走茶凉是常态,可那个愿意陪冷宫人喝冷茶的人,才会被当作朋友。哪天我要是进了局子,你小子就算是做个样子,也要每年来探望一次。”
赵甲第无奈道:“李哥,没你这么咒自己的。”
李檀哈哈一笑,眯眼道:“官场炒冷饭喝冷茶,可是大大的学问,一些个常态下百求不得的机缘福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撞了上来,你想躲都躲不掉。”
对这句话,赵甲第深信不疑。
李檀能有今天大气象,谁敢说里头背后没有这份天道酬勤的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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