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才人靠在软榻上支起半个身子,望着坐在旁边绣墩上的萧天越。眸中透出些精明的色彩,也只在萧天越面前,这位曾经的皇后才会显露出她心计深沉的一幕。
“近日朝中如何?”她原本动听雍容的声音,让各色汤折磨得沙哑粗嘎,听着十分刺耳。
萧天越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眉,恭敬地回道:“父皇近日经常留三弟在宫中用晚膳,于国事上三弟也进步得极快,父皇对他颇多喜爱,加上他本就在民间多年,百姓对他极为敬重,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三弟在朝中渐渐赢得不少老臣的支持和喜欢。”
郑才人冷笑一声:“那些臣子个个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你不必放在心上。”
萧天离拱手:“是,母妃。”
“齐治那边呢?”郑才人又问。
“齐治有些着急,虽然儿臣现在能压制得住他,但总有爆发的时候,儿臣很是担心。”萧天越面露难色地望着郑才人。
郑才人脸色几变,心中一阵抽痛,原本就腊黄的脸色更是减了几分生气下去,她脸色复杂地看着萧天越,这个她倾注了太多心血和希望的儿子,一步步扶着他坐上太子之位,怎么甘心眼睁睁看着萧天离将这一切夺走?
“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郑才人的声音微寒,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天越,似乎要把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母亲圣明。萧天离神色不动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望着郑才人。
郑才人眼中露出来恶毒的恨意来,这恨意让她病重的身子焕发出奇特的力量,一手拉住萧天越的衣襟恨声道:“我是你母亲!是我把你生下来的!你竟然……”
萧天越轻松掰开郑才人的手指,理了理衣襟上了皱褶,看着郑才人的时候眼色阴鸷,但语气从容:“母亲不是一早就教育儿臣,所谓天家亲情不过是一张遮盖丑陋面目的遮羞布吗?三弟连他生母宁才人的宫殿也舍得烧了,想必母亲也能体谅儿臣一片苦心。”
萧天越当然知道萧天离暗中做的这些手脚,但他不懂的是,萧天离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烧了宁才人的宫殿嫁祸给郑才人,逼迫郑才人搬离了坤宁宫,但这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实质性的打击,看来看去唯一的好处是皇帝念起了当年宁才人的好,给萧天离封了王。
萧天离,难道是在乎爵位的人吗?
萧天越有些想不明白萧天离的做法,而且以他多疑的性子,也有点看不透萧天离,那副狂妄的样子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所以他选择做一点点小的试探,看能不能探到萧天离真实的打算。只是这个打算,若让外人听了去,却极是狠毒。
郑才人狠狠地盯着萧天越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奶声奶气围着自己转的小家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曾经萧天越会为了救一只受伤的鸟爬上高树,哪怕被自己责骂也不承认自己做错了,那时的太子是善良的,后来,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毒辣,残忍,暴虐,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郑才人在心底无声地问着自己原因,但是她更清楚,善良的人,是坐不上那把椅子的。
她只是不甘心,萧天越不甘心,齐治也不甘心,所有的人都在不甘心。
他们的不甘心仅仅因为他们算错了皇帝的心思,没能明白皇帝根本没有想过要易储,萧天越一生顺顺当当从未经受过如此大的挫折,对于皇帝天威有着天生的畏惧,这导致他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身为儿子,不孝致命。
身为臣子,不忠致命。
就在萧天越在忙着藏利爪收野心,潜心试探萧天离底线的时候,萧天离却推着齐倾墨在城中赏着着杏花。
有道是杏花春雨,今日无雨,甚至阳光极好,明媚却不耀眼。这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尽头的杏花林却实在美得令人讶异,浅粉色的花瓣儿飘零着,恰似一场雨,或许古人言的春雨,是这花雨也不一定。
鹊应和颜回泠之继早已去了别处嬉笑打闹,惊得杏花雨下得越急,繁复密集,人影穿梭其中,像是踩着花雨而来的仙人儿,美不胜收。
“你喜欢吗?”萧天离下巴靠齐倾墨头顶上,细看着一片儿落在她发间的杏花花瓣儿,只觉得这日子实在妙不可言。
“美好之物,为什么不喜欢?”齐倾墨脸上难得露出放松的笑意,拨弄着几片误入了她裙裾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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