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什么了。
布帘外面这一半,摆了一张单人床,床上有一个自己用木板钉的三层书架,满满当当地都是书和复印资料。另一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单开门的冰箱和一个简易的衣柜,床前有一张很小的桌子,孙夫人给他们俩人倒的茶水就放在这桌子上。
从屋子的格局来看,秦海可以想象得出,这一家人应当是母亲带着孩子住在里间,孙玉智自己住在外间。孩子要早睡,而孙玉智无疑是要经常熬夜做研究的,所以这样安排更合适一些。秦海本能地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在这样一个屋子里,孙玉智两口子怎么解决那些儿童不宜的问题呢……
孙玉智没有想到秦海会去思考这样一些不靠谱的事情,他指着秦海,笑着问道:“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秦海,现在在安河省青锋农机厂工作。”秦海简单地回答道。
“哦,小秦。”孙玉智点了点头,以秦海的年龄,他这样称呼一句也并不为过。他在心中暗想,这位小秦应当是陈贺千的什么亲戚吧,陈贺千把他带到自己这里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想打个招呼,让他考自己的研究生。
其实由于社会上“读书无用论”思想的泛滥,考研究生的人数并不多,工业大学有些专业甚至都招不满人。如果考个研究生还要陈贺千带过来走后门,只能说明此人的成绩很不堪。孙玉智在这一刹那间甚至在考虑自己是否应当接受这个研究生,如果接受的话,如何操作,如果不接受,又如何向陈贺千解释……
“你没听说过小秦的名字吗?”陈贺千呵呵笑着对孙玉智问道。
“什么?”正在想入非非的孙玉智一愣,他看了看陈贺千的表情,又扭头去看秦海,一个名字突然在脑子里闪现出来,他下意识地指着秦海问道:“你就是那个……搞热喷涂的秦海?”
热喷涂工艺的提出,在搞金属材料的这个圈子里引起的波澜非同小可,尤其是知道这项工艺居然是中国人率先搞出来的,国内的学者就更是惊讶莫名了。孙玉智好歹是个材料学专家,岂能不知道热喷涂工艺台前幕后的那些八卦,虽然发表在学术刊物上的论文都是李林广、岳昆他们署名的,但秦海这个名字始终都与这二人如影随形。
“热喷涂机是李林广老师和岳昆老师搞出来,我充其量只算是一个出资人罢了。”秦海微笑着解释道。
“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我该……该称呼您秦总吧?”孙玉智脸上闪出了惶恐之色。过去三年中,热喷涂机的出口创造了多少外汇,他是有所耳闻的,而秦海身份是青锋农机厂的董事长,那就是一个亿万富翁了。对于一个银行存款连1万元都不到的穷教师,一个亿万富翁的冲击力,足以让他诚惶诚恐、汗不敢出了。
“跟小秦不用这样客气,你就叫他小秦。小秦这个人的好处就是没架子,他原来是个青工,现在身家几个亿了,还像个青工一样,我就喜欢他这个样子。”陈贺千在旁边没心没肺地评论道。
“没错,孙老师,在你们各位面前,我连当学生的资格都没有,您还是叫我小秦吧,李老师、岳老师他们都是这样称呼我的。”秦海说道。
“好吧……”孙玉智讷讷地答道,可是心里那些震撼的感觉岂是一时能够消退的。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陋室、破旧的床单、身上发白的球裤,一种莫名的自卑感在悄悄地滋生着。
对方学历不如自己,年龄比自己要小得多,却做出了如此大的成就,相比之下,自己那点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如果对方是靠坑蒙拐骗、投机倒把发家的,如自己知道的几个暴发户一样,孙玉智好歹也能找出一点心理平衡。可眼前这个秦海,实打实是靠技术起家的,他投资搞出来的热喷涂工艺,让自己也叹为观止。在这样的人面前,孙玉智真是一点优越感都找不着了。
“孙老师,您刚才说你鼓励那些年轻人出国,超越初级阶段,那您自己怎么不走呢?”秦海岔开了关于自己身份的话题,对孙玉智问道。
孙玉智想了想,自嘲地一笑,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偏执吧。”
“偏执是什么意思?”秦海追问道。
孙玉智道:“我说出来,小秦你恐怕要说我唱高调了。我觉得,咱们这么大一个国家,总得有人留下来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