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想做太子做皇帝,只是为了不让额娘再受委屈?”愉妃径自坐了起来,含笑望着儿子道,“额娘很欣慰,可额娘也有些失望。”
永琪一骨碌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母亲:“自然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可儿子若有出息,额娘一定不会再被人欺负。”
愉妃掀开床帏,指着外头几盏烛光里依稀可见的殿阁,笑道:“你瞧瞧着雕梁画栋的宫殿,再想想咱们景阳宫里的光景,额娘委屈吗?额娘被谁欺负了?傻儿子,额娘就是为了你,也绝不会矮人一截,也绝不能轻易让人欺负。至于颖贵人她们,旁人看着她们是轻视额娘,可她们实际是轻贱了自己。额娘倒是希望永琪能记住,敬人者人恒敬之,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你要先学会尊重别人,你优于旁人的不过是皇子身份,其他的一切这皇阿哥的头衔可给不了你。”
五阿哥虔诚地望着母亲,额娘从小就教他做人的道理,可以前不过是不要和兄弟打架,不要贪玩调皮,做个尊敬师长的孩子,这样深奥的人生道理,还是头一回听说。母亲常说她念书少,不懂大道理不能教导他,所以他要靠自己在书房用心学本事,但此时此刻在孩子的眼里,额娘是如此令人钦佩。
“人贵自重,你从还小不懂大人的事,你最喜欢的令妃娘娘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才有今日,不论外头的人如何诋毁她羞辱她,她挺直腰杆活得堂堂正正,这些年,额娘也从她身上学到好多道理。”虽是初夏,入夜尚凉,愉妃扯过被子将儿子裹起来,柔柔地在他额头亲了两下。
永琪害羞地躲开,却惹得额娘追着他的面颊亲了又亲,小家伙扭动着身子不乐意:“额娘再闹,我可走了。”
愉妃却满满地抱着儿子说:“再过几年,我就抱不得亲不得了,将来你不走额娘都要赶你走,这会儿可别想逃。”
母子俩嬉闹了一阵,永琪到底还是小孩子,渐渐就有了困意,在额娘怀里安安稳稳睡过去,愉妃就着淡淡的烛火看着他的眼眉,这是她的心肝宝贝,是她的命根子,是老天给她此生最大的福报。
“永琪啊,额娘不求你做什么皇帝,你能健康平安一生无坎坷,额娘就心满意足了。”愉妃眼角沁出晶莹的泪花,但一想到儿子成长之路可能面临的磨难,她眼中立刻又透出坚强的目光,清楚将来的路该往哪儿走,该如何走。
那之后几日,皇帝若不是在令妃殿里,就在舒妃屋子里,若是不再韶景轩,只歇在天地一家春,再无新人半点风光。愉妃身边养着儿子,自然不会再与皇帝如何亲昵,但时不时她们会坐在一起陪皇帝喝茶闲话。
这日永琪下了学,当着父亲和诸位娘娘的面将今日的功课背了,父子俩一问一答,愉妃在旁边轻声问红颜:“他们说的什么,你可知道?”
红颜笑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这是在说《礼记》中庸之篇,教导永琪如何修身养性,管好自己的情绪,永琪这才多大,皇上教得是不是太急了。”
愉妃晃着脑袋说:“妹妹竟念了这么多书?”
红颜赧然一笑:“不过打发时辰,不过是记性好些,一点儿没有悟性的。”
这会儿皇帝忽然说:“应天府有个叫纪昀的才子,雍正八年参加童子试,便得‘神童’绰号,之后科试乡试皆是头名解元,二十郎当锋芒毕露,但为人太过自负,去年春天会试,就落了榜。永琪,若是皇阿玛找这样的人来教你念书,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