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冬,天就冷得厉害,茫茫大雪过后,更是冻入骨髓,只幸好殿里仍是暖和,即便是乾西的几处宫殿,也一样如此。
知春把炭火燃了,与知秋轻声说话。
知春道:“一会儿莫与仙姑说,这等事情,只会教她更加难熬。”
自打方嫣被废之后,她们跟随方嫣一起住到了长安宫,因不是寻常的妃嫔,方嫣便是连殿门都不能出的,可就是这般禁锢着,也过去三年了。
知秋咬了咬嘴唇道:“冯贵妃竟然能做到皇后呢,可惜咱们娘娘没她心狠,被她害得落到这个地步。”
知春嘘的一声:“你莫胡说了,贵妃娘娘真是这般狠毒,这几年便是短了这儿份例,又如何,可她也没有,炭火丰足,膳食也不差,现今能保持便是好了,你莫给仙姑火上浇油。”她顿一顿,“再如何,咱们也回不去。”
她知道知秋心里不服。
毕竟她们原先都是坤宁宫的人,旁的宫人黄门再怎么都是低一头的,可现在,不被人欺负都算好的了。
还有别的地方,自然也不如以前光鲜。
知秋撇撇嘴:“我还需要浇油,冯贵妃要做皇后,便是我不说,仙姑还不是会知道,这种事哪里能瞒得过去……”
还未说完,就听后头方嫣的声音传来:“冯怜容要当皇后了?”
二人回头一看,方嫣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她穿了身褐色的袄子,面色苍白,可眼睛却又像是一团火似的。
知秋忙闭上嘴。
方嫣几步上来,喝道:“是不是,你快说。”
知秋只得道:“是,听说明年春天便要举行封后大典的。”
方嫣哈哈笑起来:“她果然还是如愿了!”
知春暗地里叹气。
方嫣笑得一会儿,只觉满心悲凉,她这辈子一路顺风顺水,从太子妃做到皇后,又生下嫡子,本该是得意万分的,谁料到好好的富贵命偏被她自己给毁了。
便是冯怜容手段了得,也是她自己不会做人。
这三年多,她被困在这里,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从最初的愤怒绝望,到后来的平静,她日思夜想,想着这些年她是如何一步步走错,如何走到今日,如何从皇后变成了仙姑。
假如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比以前做得好,只可惜,世上却是没有后悔药的。
她现在明白了,这世上,她最应该付出心力的乃是赵佑棠,除了他,旁人又算得什么?他一句话,就把自己轻易的打落在地。
冯怜容便是因他,才能赢了自己。
方嫣坐下来,微微摇一摇头,她被这些回忆折腾的时时感觉到痛苦,现在唯一能叫她觉得安慰的便是赵承煜了。
他已经慢慢长成了一个少年,生得文雅俊俏,有几分像赵佑棠,也有几分像她。
只要他还是太子,她便是再熬几年,十几年,又如何呢?
冯怜容,有一天,她还会与她对上的。
方嫣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一口饮下去。
知春与知秋立在旁边,不敢说话。
方嫣开口道:“我这儿还有一些银钱罢。”
她的声音比起往昔,低哑的多,因哭得太多,嗓子都有些坏掉了,她的容颜也迅速的苍老下来,竟像是个四十岁的女人。
可她的心境却不太一样了。
知春忙道:“自然有的,其实也没怎么动过。”
方嫣瞧她们一眼:“不管如何,你们都跟定我了,便是心中不满,也只能如此,咱们这是在一条船上。”她与二人道,“这些银钱你们拿着,我旁的什么都不要,只让我知道承煜的消息便行了。”
知春与知秋互相看一眼。
二人最后还是收了。
反正她们不收,方嫣已经打定主意,定然还会送与旁人,既然如此,何必不要。
方嫣笑了笑,抬头看向窗外。
春天也不远了啊。
封后大典便在三月十八,冯怜容一大早起来,就见殿里众人万般忙碌,因她今日不止封后,还要搬至坤宁宫。
钟嬷嬷脚不沾地,眼见她起来了,喝道:“珠兰,快些来给娘娘梳头。”
宝兰又捧了册封皇后时要穿的衣物来。
冯怜容瞅一眼,只见厚厚一叠,便觉心下沉重,再瞧见那头冠,只觉脖子都疼了,上头好大四只金凤凰。
钟嬷嬷道:“不管如何,也得撑着,这封后大典可不像那会儿册封贵妃,得好长时间呢,娘娘莫失了礼数。”
她知道冯怜容有时候是不太着调的,这么大的人了,会像个小姑娘似的叫人不放心。
冯怜容笑道:“这自然会,只是瞧着就觉得累人。”
“便是累人,那也是值当的,天下谁人不羡慕娘娘?”钟嬷嬷拿起素纱单衣,深青色镶酱红色边绣三对翟鸟纹的蔽膝先给冯怜容穿上,最后在外头又套上深青色,绣有十二等五色翟的袆衣。
珠兰那边头发梳好了,给她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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