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被沈万沙截了,“我知道我知道!”
卢栎转过头,只见少爷双目清澈,透着灵透:“咱们大夏朝不是没规矩的野人,儿子生下来随父,并非随母。一般来说,母亲就算有天大的错误,也不能危及子女,子女随父姓,在父亲家族下长大嘛。但要说全然没影响,也不可能,子女名声上肯定会不好听,别的不说,嫁婚就是个大问题。而且民间有句话,叫‘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子女没母亲,成长环境,各样资源上肯定不同,对将来前程也有影响。”
“一般家庭如此,有爵位的自然更严厉。比如这武安侯府,如果庞氏有背景,家中父兄得力,抓住张氏罪过狠狠打击动手,一番运作下,想达到目的也并非没可能。毕竟‘弑夫’一罪太严重,一旦钉死,很难翻身,崔氏宗族也不想要一个‘污点缠身’的侯爷,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长时间尽心尽力洗白;如果有更合适的,能带领族人走出一条阳光大道的……嘿嘿,就难说了。”
卢栎明白了。
庞氏算盘打的精,但见识还是太少,她看不透,以为这样谋算就能成功。可就算这件事是真的,庞氏身后无人,张氏身后却有一个家族……
谋算是谋算,权力倾轧是权力倾轧,卢栎更关心的还是事实本身,张氏这么淡定,是自信有手段保住自己位置呢……还是有办法证明自己没做过这样的事?
他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府里下人来报:上京崔家宗妇裴氏到。
她来时,正是厅内所有证人聚齐,众口一词,证明张氏弑夫,庞氏正义谩骂,李推官意志动摇的时候。
张氏让下人将裴氏请进来,当门就是深深一礼,“弟妹不才,治府有夫,此次劳烦嫂子了。”
裴氏不愧为崔家宗妇,年过四十,相貌端丽,因周身气质太盛,相貌反倒成了陪衬,一举一动都是风仪。听得此言,她视线未转,看都没看地上的庞氏一眼:“我早说过,治家一道,规矩为上,下人就是下人,再有功,也不能惯着。”
这话说的不重,声音也不尖刻,庞氏莫名有些心虚,没来由的一抖,“李大人……”
李推官没顾上理她,朝裴氏拱手,“不知夫人此次过来——”
“我来为证。”裴氏微微叹息,“本来此事是我族污点,但事关侯夫人清誉,世子崔治名声,不得不出声了。”
李推官一看这是有新证据了!还对侯夫人张氏有利!
他立刻来劲,连连请裴氏入座,裴氏侧身与赵杼行礼,才从容安坐。
待下人们上了茶,李推官迫不及待的问出声:“夫人有何证据?”
裴氏眉眼微抬:“幸好李大人尚未立案。我所言之事不宜外传,若可以,请大人配合。”
李推官连连点头:“若能证明侯夫人无罪,这便只是侯府家事,自不容他人置喙,我等朝廷命官,肩负圣上信任,德行操守还是信的过的,至于府中——”
“府中之事,自有主母管制,无需大人记挂。”
两人言说片刻,达成共识,裴氏才长叹一声,“武安侯死于马上风。”
这句话顿时让正厅一静。
马上风,又叫作过死,现代称性|猝死……很显然,死者是在进行房|事之时出了意外。
沈万沙拉拉卢栎袖子,一脸兴奋八卦:崔洛竟然是这么死的!
“因这死法极不光彩,侯夫人向宗族求助,我带人入府验看,确定死因无异,大家商量过后,决定一起压下此事。”裴氏眉梢微扬,“这件事知道的不多……我却不明白,怎么侯爷又有别的死因了?”
直到这时,张氏才开口解释,“七年前天时奇异,暮春无雨,天气干燥,府中下人哮喘病多犯,皮肤生疮的特别多,亦有鼠患成灾。下人们求到杜妈妈那里,我才知道,令小南去买了些砒|霜。五钱看起来不少,但因用处诸多,却是将将够。”
卢栎恍然大悟。
五钱照计算,大约是十八克多,但砒|霜毒重,就算药耗子,需要的剂量也极少,他刚刚一直为这个问题纠结,原来竟是如此……
砒|霜对于很多顽固性疾病有神奇疗效,比如皮肤癌,肺癌,食道癌等,对这样恶疾尚有效果,更别说类似长期不愈合疮口,哮喘咳嗽等病症了。古代已有使用砒|霜治病的各种先例,只要注意用量,不但不用中毒而亡,病情亦会有好转。
每逢换季,都是疾病高发区,春夏之交尤为严重,更何况张氏还说了一个前提:当年天时奇异。侯府人多,自然病的就多,再说这么多人一起,不注意很容易传染。
特殊时节,多买一些,也能有备无患……卢栎认为这个解释也算合理。
“侯爷虽厌我,我却不敢不敬夫,亲自为夫洗手做羹汤,件件事发于本心,对得起天地,亦对得起自己良心。我却不知道,你——”张氏指着那个媳妇子,“怎么就看到我下毒了?别人都没看见,偏你看到了?”
那媳妇子卡了壳,“奴婢……奴婢……”
“别人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撒谎?”杜妈妈接着说话,“说的跟真的似的,哼!不是老奴说,若夫人真有那打算,会把不住门户,让你溜进来,还恰好看到了?”
那媳妇子一下子就跪下了,满头都是汗。
庞氏见不好,眼珠子一转,冲着裴氏张氏尖喊出声,“你们说侯爷怎么死的,侯爷就是怎么死的么?没有官差,没有仵作,你们两个就定了侯爷死因,岂不奇怪!”
裴氏眉梢一跳,冷笑一声:“人都没气了,阳|势还立着,不是马上风是什么?还请仵作验看,丢人都不够的!”
“我不服!”庞氏咬住这一点,“许侯爷就是中砒|霜而死呢!”
……
卢栎默默叹口气,就冲庞氏这胡搅蛮缠的劲,不让她心服口服这戏就完不了。
他站出来,分别与李推官,张氏,裴氏拱手行礼,“我为仵作,愿助断死因。”
几人皆面色肃然,颌首道:“请。”
砒|霜是□□,砷中毒表现卢栎很熟悉,中毒者会呕吐、腹写、剧烈腹痛,高度失水……
他只问了几个问题。
“侯爷死时床上有污物?”
“面上可有黄疸?”
“是否颜面瘦削,眼眶凹陷,嘴唇干燥,皮肤皱缩?”
……
为显公正,卢栎这几个问题,不但问了张氏裴氏,当时所有能看到崔洛尸体的,近身伺候的下人,他都请李推官请上来一一问过。
结果……自然是以上症状,全部没有。
死者体征表现骗不了人,尤其面部表现,不说府里下人,外面来员唁的都见过;死者有一定身份,下人们收拾他被褥房间,有污物也一定不会瞒的过,遂很明显,死者并非砒|霜中毒而死。
杜妈妈非常气愤,“侯爷明明不是死于中毒,姨娘这又是哪弄来的证人,字字说的像真的一样?敢胆谋害主母,姨娘可是不想要命了?”
庞氏见计划失败,一脸惨白。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她做好了万全准备……
她抖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指指张氏裴氏,又指向卢栎:“你们都是一伙的!早商量好了的东西,我不信!”
“对,你们说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庞氏像疯了一样,眼球迅速转动,“你们担心我为我儿请到宴夫子!高诚保证过,宴夫子一定会我教我儿,我儿会出息,会承爵成侯爷,你们害怕,所以才这样颠倒是非,对付我的!”
张氏喟叹一声,“宴夫子是世子老师,侯爷亲指。府里谁都知道,宴夫子品性高洁,收弟子要看资质,怎么你对高诚那么有信心,认为他会说动宴夫子?”
众人亦很震惊,是啊,这高诚不是只是个下人么!
“就算他真与宴夫子有莫逆之交,求点什么不好,要求着帮你教儿子?”张氏声音淡淡的,“高诚只不过收你银子,随口应承此事,你就当了真……庞氏,你傻是不傻?”
庞氏大声尖叫:“高诚不会骗我!”
她的话太笃定,神情也太激动,仿佛之前所有都可以不确定,可以撒谎,唯独这一点,她有绝对的信心。
“哦?为什么?他对你……很特殊?”张氏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阖眸,声音似叹息,“若如此,我便饶不了你了。”
她明白了,厅内大家也陆陆续续看出来了。
杜妈妈更是上前两步,厉声质问,“你与高诚竟然真有奸|情!”
庞氏下意识退后半步,神情震惊,一时没说出话。
杜妈妈欺近,“本来奴告主,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个死字,你竟还守不住偷人……是不想死的太痛快么!”
“你说什么……死?”庞氏无力跌倒,她会死么?
她下意识转着头,看了厅内一圈,所以人脸上写的都是‘是啊,按规定,你必须要死’……
她眼睛越睁越大,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她的视线猛的停在崔杰脸上,咬牙切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