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栎很理解沈万沙的惊讶。
巳时,上午九点至十一点,这个时间段是最热闹的时候。一般小街尚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上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岂能不摩肩擦踵,行人如织?
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是凶手太大胆,还是周围人眼睛都瞎了?
沈万沙头四处转,眼睛里满是疑问,“莫不是移尸?”
“不会。”赫连羽给少爷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这人流的血太多了。”
“血?”沈万沙还是不明白,看向卢栎。
卢栎点点头,“此人死因大约是伤到要害,流血过多而亡。一个人身上的血量是有限的,伤及大血管流血速度会很快,若是移尸……这些血,恐怕怕过程中就流光了。”
沈万沙看看死者身下那一大片暗色血渍,心说也是,可若如此——他忍不住打个了寒噤,“凶手胆子好大!”
赫连羽将少爷半拥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背,“不怕不怕,凶手不在这儿……”
“敢于闹市杀人,还不为旁人所知,凶手不只胆子大,还很冷静。”赵杼看了一圈现场,修长双眸内有锋利锐光,“可能对地形非常熟悉,提前做了计划。”
对地形熟悉……沈万沙眼睛一亮,“那就是附近的人作案了?”
“很有可能。”卢栎双手束在腹前,“对环境熟悉,才能心安,才能有足够的掌握力。”
他睫羽微敛,缓缓分析道:“胆子大会起意杀人,冷静做计划方能成功在闹市杀人,且全身而退。冷静又有计划,说明凶手很聪明。可聪明的人若起杀心,应该会挑选最为有利的时机地点,白天闹市,并非上好天时地利……”
所以,为什么呢?
沈万沙小眉毛扬的高高,“会不会是突发意外?比如突然吵架什么的,特别生气,气性一大,就下手了。”
“若如此,争执定会引来旁人,”赫连羽摸摸少爷头,“凶手跑不了。”
夏日阳光炙烈,尸体血腥很快招来蝇虫,嗡嗡围着很有些难看,气味也是难闻。如此,就算不是沈万沙偶然碰到,这具尸体亦会很快被发现。
赵杼目光微凛:“若不是凶手这个时间段非常方便,就是凶手希望死者尽快被发现。”
都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静冷暗夜做这种事才最方便。聪明人不会故意挑选不好的时机杀人,所以很可能,凶手白天最为方便,也就是说,凶手因工作或家庭束缚,夜里不能外出。
或者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不管是满足自己得意心理,还是震慑他人,凶手必须在白天动手,让死者死亡之事尽快爆出。
这话说的很明白,大家略一想就能明白。赵杼挑眉看向卢栎,目光里带着粲亮火光,好像得意,又好像在询问,与你想到一处了没?
卢栎莞尔,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只想到凶手大概不便晚上出门,并没有想到可能凶手希望死者尽快被发现这一点。
“那死者也算壮年,被人威胁不会喊人么?”沈万沙指着巷子口,“就这一点点路,外面都是人,死者但凡喊一声,就会有人过来,便是救不了他,也能知道谁是凶手,他为什么不叫呢?是叫不了?哑巴?还是当时晕过去了?”
少爷脑洞开的也不小。
“你细看他死态——”赫连羽伸出手,指过死者双手僵硬交握的姿势,眼睛圆睁的神态,以及地上些许挣扎痕迹……这状态一点也不像死前昏迷,至于是不是哑巴,这样是看不出来的。
“唔……那会不会被人捂了嘴?可他这么壮,被捂了嘴也会挣扎吧……还是被喂了药?”少爷仍然在发散思维,凑过来拉卢栎袖子,“你能剖尸验看他被喂了哪种迷药,有没有失声效果么?”
这个……卢栎面色为难,“大概不行。”没有检验毒理药理的仪器啊!
所以这是个疑点。
还有一个,就是凶器了。卢栎仔细观察过死者伤口,这个凶器样式很奇怪,造成的伤口平滑,应该很锋利,可往下走的伤痕却不是直的,有些凹凸,还下方细窄上方宽大,角度突兀,一点也不平滑,亦不对称。可惜现场没有发现凶器痕迹,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卢栎着重分析此点后,大家都很感兴趣,特别想见识一下什么凶器这么厉害,造型奇特杀伤大还特别大。能让死者流这么多血,除了死者壮年,身上血量本就不少外,凶器一定起了很大作用。
……
几人讨论时间里,赵杼手下护卫早已把现场保护起来,并且请了府衙的人过来。府衙差吏一到,卢栎便把几人讨论猜测说与差吏,拿纸笔细细记下。
重点说了探查方向。比如凶手可能住在附近,可能夜里不方便外出,与死者可能是熟人,杀人工具很奇怪……这些地方。第一步,要先寻找死者身份,只要找出死者身份,再调查其社会关系,应该会有收获。
现场也要详实记录,至于尸体么,马上移送衙内停尸房,请仵作验看。
死者死因明显,又考虑到古代对解剖抵触,卢栎认为现阶段可以不必解剖,直接让差吏们拉走了。
上京城官吏们做事都不会特别懈怠,尤其发现尸体的人里有平王,这案子根本不消别人提醒,不可能被耽误。而且现阶段重要工作仍然是调查取证阶段,卢栎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然,卢栎现在已经有一定名气,但凡有他经手,官差们也不好瞒着查探过程,定会时不时报告就是了。
至于方才遇险,暗卫们也送来结果。大半偷袭的黑衣人都跑了,只抓住三个,两个咬毒自尽,他们没来得及阻止,一个被卸了下巴,目前已移送暗牢。
赵杼听完直接命洪右继续负责此事,暗里与赫连羽通了气,至于卢栎沈万沙,怕他们害怕担心,没让他们知道。
因突然遇险,卢栎与沈万沙身上都有几分狼狈,尤其沈万沙,不但身上衣服脏了,小脸上都因摔倒蹭了一道道灰,又接连受到惊吓……赵杼便请赫连羽送其回家,几人就此分开。
至于卢栎欲买礼物之事,赵杼□□了。
……
第三日,卢栎提前递了名贴,到武安候拜访。
沈万沙心心念念此事,也跟着来了。见他出现,赵杼上下打量一遍,目光里充满怀疑。少爷挺起胸鼓起脸,“我才没那么没用!”
少爷怎么可能会被区区尸体吓到!开玩笑,他这两年见过的尸体比他在上京长十几年见过的都多,早习惯了好吗!
赫连羽既恢复身份,自然也毫无压力的跟来了。
他单耳佩戴亮蓝耳饰,长发未扎起,松松以一玉扣扣在肩后,身穿暗绣银钱,质料上乘,略紧身的劲装,连靴子都是亮白色,纤尘不染,顶着阳光缓缓行来时,淡然又飘逸,尊贵又不失神秘民族特色,整个人像蒙了层淡淡珠辉,好看的不行。
他摸摸沈万沙的头,冲他浅浅一笑,桃花眼里满满都是缠绵春思,“少爷很好。”连声音都低沉婉转,勾的人心醉。
沈万沙……
沈万沙小脸立刻红了。
卢栎:……
瞬间觉得自己与赵杼好多余。
赵杼修长眼眸眯起,赫连羽这厮是在炫耀么!是在炫耀吧一定是在炫耀!他都没在外面让卢栎脸红过!
平王颇有些不甘心,暗里握住卢栎的手,还顺着袖子缓缓往里钻。
卢栎甩开他的手,凶巴巴目光斜视过来:不许耍流氓!现在要办正事!
赵杼不甘心,继续蠢蠢欲动。
卢栎危险眯眼:怎么,不听我的了?
赵杼……
赵杼乖了,顺从站在一边,神态特别像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的大狗。
卢栎:……我欺负了你了吗!平王殿下你摆这样姿势出来很不合适你造吗!吓着别人怎么办!
……
总之,四人抽了会儿风,缓缓走至武安候府前。候夫人张氏对来客很是看重,早早派门房看着,见客人到了,一路殷勤迎到正厅,态度异常友好。
来前卢栎做过功课,知道武安候府大略情况。
武安候姓崔,名洛,祖上也是五姓七望大族,历经时间,战乱,族人多次分枝,崔洛这一支混的比较惨,豪门大族的底蕴全丢掉了,沦落到比小村富户也好不到哪里的情境。
在这样情况下长大,崔洛成长过程可以想象,肯定不是风度,礼仪等俱佳的豪门贵公子。可他运气好,亲爹为救先帝死了,先帝直接给崔洛封了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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