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了一地。
卢栎情绪激动,小狗也很激怒,赵杼除了激动之外,还有些窘迫。
他虽然霸道,崇尚胜者为王,强取豪夺这种事也不是没做过,但他还是读了很多书,知道礼义廉耻,内心想做个君子的……
“你别急,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卢栎脑门直跳,继续丢东西砸人,“你倒是滚啊啊啊——”
赵杼关上房门,背贴在门边墙壁上,右手抚上跳动如擂鼓的左胸,深深叹息。
心里住进一个人,他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短短一个时辰,各种激烈情绪此起彼伏,坏的,好的,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把他整个人都弄懵了,这是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体验。
很新奇,很陌生,也有些累,可他一点也不厌烦,相反,心里很享受,很满足。就像疲累至极时泡到温泉,舒服的不想睁眼的感觉。
只要能和卢栎在一起,就算天天鸡飞狗跳,热闹无比,他也很愿意……
卢栎心累的擦干身体,穿好衣服,瞪着地上倾倒的食盒,洒了一地什么味道都有的食物……默默抚额。
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很二的人。
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这个艰难的夜晚过去,睡醒了的卢栎再看到赵杼时,能做到表面平淡如水了。
案子还没破,哪有心思谈情说爱!得赶紧把这个案子破了才是要紧,他没别的时间!
又过了三天,于天易那里仍然没有动静,卫捕头,沈万沙赫连羽收集到的消息越来越多,陆续而来的尸体查验也与之前一致,没有更新更多的线索,是该分析透彻,做捉拿凶手计划的时候了。
卢栎,赵杼,沈万沙,赫连羽,四人齐聚于客栈小院正厅。
“我最喜欢这种时候了,大家聊一聊,总结一下,提醒一下,没准就能知道凶手是谁啦!”沈万沙笑眯了眼,精致的小下巴高高抬起,指了指茶盅,示意赫连羽倒茶。
不过几天,赫连羽已经习惯被少爷使唤,他修眉微扬,桃花眼眯起,唇角上扬带着笑意,亲手执壶给沈万沙倒茶,没一点不愿意。
赵杼觉得这个不错,可以学习,也亲自执壶给卢栎倒茶。可惜赫连羽倒完茶沈万沙还给了个满意的笑脸,他倒完茶,卢栎连个眼光都没给一丝。
赵杼叹气。
不知怎么回事,那夜月光如水,花香风轻,一切都那么美好,他尝到了人世间最美妙的滋味,可一夜过去,卢栎翻脸不认人了,不肯与他靠近,更别说亲吻了。
营里的军汉们都说媳妇心,海底针,爱耍小性子,闹小脾气,是男人就得让着,哄着。赵杼便也耐着性子等着,可如果忍到极限,卢栎还这样……可别怪他力气大!
房间一时安静,赵杼起了个头,“这几天,凶手没有行动。”
沈万沙笑了,“你当凶手傻啊,别人布这么大局,他就得马上上钩?怎么也得多探听研究,杀了那么多人,凶手心思缜密着呢。”他与赫连羽也从卢栎那里听到过有关此事的分析,深深叹服,小栎子果然最聪明!
卢栎呷口茶,不落痕迹看了赵杼一眼。
果然,赵杼脸黑了。
凶手不傻,这个二货傻啊!风声一出来他就跑去确定于天易安全,还脑子短路以为自己丢了,闹了一大出。
这样的黑历史赵杼一点也不想想起,事实上他的确难得像这样失去分寸,十几年胜仗可不是假的!可事实就是这么无奈,给媳妇留下了这样不好的印象……
赵杼心里苦啊!
为了扭转形象,他大改以前不说话的风格,率先理智分析,“凶手能成功杀那么多人,这些人又全部与贪银案有关,很明显,他因贪银案一事心生郁结,很可能因此受到过伤害。”
沈万沙同意这一点,“可就算他受到了什么不平待遇,要复仇,也不可能所有死者都害过他吧!”
“能成为众人攻击对象的人,一定出类拔萃,在某方面有出色才能。”赫连羽将白玉茶盅放在指尖,五根手指转动着玩,“这样的人不会泯然众人默默无闻,若犯案,很容易找到,凶手显然不是。”
“凶手并非受过所有死者迫害,可他却能准确找到这些人并将其杀害……”沈万沙皱着眉头,“为什么?”
赵杼指尖敲打桌面,老神在在插话,“凶手必与其他被贪银案伤害过的人有交集。”
可能是认识,可能有人悄悄帮他整合资源,凶手必须收集这些信息,才能成功杀人。
“可是怎么做到的呢?”沈万沙非常好奇,“就算凶手认识了一些人,知道贪银案子圈子做恶的官,可这些官什么时候在哪里出现,他是怎么知道的?”
赫连羽上白色瓷盅越转越快,几乎成了虚影,“就如这司兴英,悄悄来到京兆府,化成盛玉,知道其身份的大概只有李通一个人……”
他与沈万沙问题一致,凶手是怎么知道的?
“凶手也很聪明,”赵杼眉目微敛,“把死者头砍去,衣服,佩饰全部拿走,再弃尸荒野,令其身份难寻。”也因为此,所有案件都极难堪破。
“砍头……真的是因为隐藏死者身份么?”卢栎双手抱着茶盅,突然插话。他睫羽微闪,目光流转,“……只是因为要隐藏身份么?”
“不隐藏身份为何要费那么事,”沈万沙将空了的茶盅放到赫连羽面前,“我虽然没试过,但见过刑场行刑,刽子手无一不是彪形大汉,力大如牛,可就算如此,连砍十多个人,也气喘吁吁力气不继。我爹说,他见过宗族犯大事诛整族的,刽子手砍到后面没了力气,砍好几下人才能死呢,有些头都没砍下去,连着皮肉筋膜,可惨了!”
他说完拽了拽赫连羽,“你会武功,你说,砍头是不是很费力气?”
赫连羽拿起茶壶给他续水,“的确费力,人的骨头很硬。”
卢栎摇摇头,“我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砍头目的并非只有一个,”赵杼深深看着卢栎,接过话头,“可能是想隐藏什么,比如特殊的伤痕。”
对,就是这个!卢栎看着赵杼,眼睛发亮,脸上不由自主绽出灿烂笑容,可察觉到赵杼目光开始幽深,他收了笑,转开脸,清咳两声,“我突然想到,可能会有别的原因。比如凶手职业特殊,能弄到的伤人武器种类有限,会留下极其明显的特征,一看伤痕就能知道是何工具,继而深查从事此职业的人。如果做这样工种的人不多,凶手就更容易被揪出来了。”
“那么就得重点关注华津坊里从事特殊行当的人……”沈万沙眼睛转着,又加了一句,“还得力气特别大的!”
“好说,我这里正好有卫捕头的送来的资料,有关华津坊的流动人口,能查到的他全送过来了。”卢栎微笑着起身去书房搬卷宗,赵杼走在他前面,“你歇着,我来。”
一堆卷宗放到正厅桌上,卢栎叹了口气,“东西太多,我一个人看不完,今天叫大家来,也是想求你们帮忙。”
赫连羽翻着厚厚的卷宗,连连咂舌,“这么多……官府这是将整个案子全权交给了你们?”
“这是备份,府衙也有整套。”卢栎想起余智招呼书吏们加班加点誊抄的场景,就有些头疼。
长者如此信任,他不要辜负了才好。
“我们先分析案情,理清楚一点对寻找方向也有利。”卢栎站在一堆卷宗前,背起手继续说话,“还有一点值得注意。死者被弃尸时都摆了同样的姿势,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对比活人,那样的姿势躺着会更舒服。起初我猜想凶手是不是心存悔意,毕竟杀人的心理负担很大,可是今天……我有了个新的猜想。”
“凶手会不会在表达:我原谅你了。因为凶手夺走此人生命,砍下他的头,认为这个人得到了该得的结局,所以可以被原谅了。”
卢栎看着赵杼,“也因为此,贪银案幕后之人制造舆论,想利用于天易煽动凶手出来,凶手才没有行动。因为于天易罪证确凿,被下了狱,境况不好,活不了几天了。”
赵杼一怔。
他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强的违和感。沈万沙觉得凶手会去杀于天易,没有行动只是在找线索,布计划。可贪银案幕后之人做的这么大,几乎什么都想到了,凶手砍人头砍的利落,显然是个行动力极强,不畏后果的人,他早应该来……
原来是这样……
这就说的通了。
沈万沙也是一愣,继而眼睛放光,“原来竟是如此么?小栎子你太聪明了!”
小伙伴太热情,溢美之词不断,还次次真心,卢栎脸皮不比某人厚,耳根红了些许,“……也没什么,我学这个,所以知道的多点……其实一切也都是推测,可能不准的。”
“你不用说了,反正少爷就是信你!”沈万沙摆摆手,支着下巴,大眼睛转啊转,“行业不是特别热闹,人数不会特别多,还得有把子力气……种地?不,种地的太多……车马行搬卸货的?砸土坯盖房子的?”
想想这些时日常见到的人,沈万沙试着举更多例子,“打铁的?厨子?伐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