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成被判了斩刑,秋后行刑;孙正阳景星被判流放西北苦寒之所。
犯人被押下时,皮成突然在人群里看到卢栎,顿时神情极为复杂。
卢栎静静回视,眸色清亮,面色肃然。
春日阳光微暖,却足够灿烂,皮成仿佛被晃花了眼睛,再次垂下头去,手上铁链被差吏牵着,脚步蹒跚。
无人看到,他经过的地砖上,有两团小小洇湿。
……
一切落定,沈万沙大呼痛快,拉着卢栎在街上逛,“这次案结,少爷也有贡献,是不是?”四周百姓们都这么认可激动,如果他也在被称赞的队伍里,感觉很荣幸啊!
卢栎有些心不在焉,“当然,少爷贡献很大。”
“真的?”沈万沙眼睛闪着光,“少爷很高兴,走,咱们花钱去!”
二人逛了一天,到了晚上,没有看到赵杼。
沈万沙并不在意,忙着花钱开心,想办法把孙正阳那里的钱周旋回来。可是过了两天,仍然没看到赵杼,他心里就不安了,“小栎子,你怎么得罪了赵大哥?他该不是……”不回来了吧。
卢栎揉揉额角,也是非常苦恼,“那天喝的有点多,我真不记得。”就是想道歉,哄人,也完全没有方向。
“赵大哥武功高,一个人应该不会有事,等他气消了一定会回来,你别自责啊。”沈万沙安慰卢栎,同时期待着赵杼回来。
可一直等了十天,也不见人。
卢栎死心了,看来自己是把人得罪惨了,叹口气,“少爷,我们离开此地吧。”
“啊?回灌县么?”
沈万沙看出这段时间卢栎心情不畅,看着时时微笑同以前一样,其实那笑根本没到心里,人也好像又瘦了点,他有点心疼,“没准赵大哥明日就回来了……”
卢栎摇头,“他不会回来了。”
气氛一时安静,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卢栎微笑看向沈万沙,“我有事与你商量。”
他将雨夜遇到姚娘,并听到关于父母消息的事说了。
按说他此次到成都是为搭救沈万沙,因为过程要求,附带破解青楼连环凶杀案。如今沈万沙已救出,凶杀案已破,没别的事他也该回去了,但因为得到了母亲消息,他便想去兴元府走一趟。
他翻过邸报,柏明涛,那位父亲友人,得父母帮忙守城的人,如今正在兴元府做府尹。
如果找到他,大概能知道更多父母的事,许会找出些他们离世线索也不一定。
如今刚开年,他将将十六,与平王的婚约是十八成亲,那么明年里王府该来过礼商量,他的准备时间,只有今年一年。一年的时间,他需经营好关系门路,给自己布个后手出路。
上次帮山阳黄县令破了案,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比如替人做份路引什么的,黄县令应该愿意帮忙,可如果能找到更高更稳的路子,他也愿意一试。
刘家那里,因为送年礼过来的王府林高实极周到的安排,冯氏生意受阻,现在仍有求于他,他若想去哪里,只消一封信,冯氏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我要去兴元府。”综合考虑清楚后,卢栎将决定告知。至于沈万沙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需人家自己做决定。
沈万沙只怔了片刻,很快明白卢栎在问他何去何从,眉尖一挑,“我当然跟着你!赵大哥失踪了,你一个人,无钱无势的,被人欺负可怎么办!必须得有我啊!”
他立时站起来捏着下巴在屋子里转圈,“不过看你意思,是想见府尹,可这府尹大人,若没有刑狱诉讼的事,以咱们平民的身份,是见不着的;‘平王未婚妻’的名头也不好总是打,得做杀手锏关键时候用;你也不能贸然冲上去说‘我爹与你交好,特来拜会’,无凭无据,又带着目的,没准会被当成骗子,或者人家找借口推辞不愿意见。我想想啊我想想,怎么给咱们铺条合适的路……”
卢栎看着鲜活积极的沈万沙,又想起了总是站在身侧默然不语,散发无两气势的赵杼。他不怎么说话,可谁也不能忽略,他存在感实在太强。
虽有遗憾,虽有不惯,但赵杼离开已是事实,人海茫茫无处可寻,卢栎只希望哪天能再见到他,跟他说一声抱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相聚是缘,缘深缘浅不由他订,不管天涯海角,唯愿那人安好,诸事不扰,平安康健……
邢左趴在房顶嘤嘤嘤地给洪右写信。
王爷不告而别,王妃好可怜,都不知道为什么……每天脸上不见笑,吃饭一天比一天少,都瘦了……现在还要去兴元府,路上也没个人照应,遇到贼匪怎么办……王妃还总是站在窗边遥望远处,特别特别孤单,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杼负气离开,身边只有洪右,邢左打着掩护‘元连按察使’的旗号留了下来,可他并没有看着元连,元指挥使能力卓绝,根本不用他帮忙,他每天都跟在卢栎身边,保护加观察。
他下意识觉得应该这么做。王爷不知道,洪右没反对,他就大着胆子留了下来,每天一封飞鸽传书,送到洪右手上。迄今为止,洪右的回信未有禁止他动作命令他回归的话,他胆子便更大了,越来越觉得自己做的对。
他隐隐察觉出,王爷是喜欢王妃的。洪右不拦他,是早看出来了……可是竟然没早点提点他!
那夜王爷生了好大的气,一个人挑了三家山匪寨子,就像那次击退辽人来犯连俘都不收全部杀光血流成河的气势一样。可他那么气也没伤王妃一星半点,所以做为忠心的好下属,他觉得自己做的非常对!
王爷也很可怜的,出身皇族,身份高贵,却因喉间阎王印经历了别人想象不到的苦。驰骋沙场,功勋无数,终得世人认可尊敬,可身边遇到的女人都是骗子。好不容易偶遇王妃,误会王妃喜欢他,还想推却来着,谁知相处时慢慢改了主意,勉强觉得可以接受婚约,渐渐放任心意喜欢上王妃,觉得两情相悦表白了,王妃却说不喜欢王爷,还从来没喜欢过……
王爷擅自误会别人情意,擅自推却自顾纠结,又擅自钟情,擅自……失恋。
想想就觉得好虐!他必须帮忙!
不确定他的信最后王爷会不会过目,邢左把卢栎写的非常落寞孤独,非常值得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