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过赵杼喉间胎记,光听描述感觉不出哪里不对,顺着表现分析,也只能得出赵大哥很在意这个胎记的结论。
不过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就像我爱穿金光闪闪的衣服,别人觉得不好太招摇,但我很喜欢,你让我穿那些素色衣服,我就觉得很委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偏执好恶,可能赵大哥就是不喜欢别人提及他的胎记,你看他平日那么高傲,肯定经不起异样眼光嘛。”
他给卢栎出主意,“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再气这会儿也应该能消了。不如这样,等他出现,你先说点别的分散他的注意力,再明里暗里好好哄一哄捧一捧,最后认个错道个歉。嘴巴甜点,姿态低点,笑容灿烂点,应该就没事了……”
沈万沙给卢栎提供了各种各样的哄人思路,两人说了好久的话,看着时间不早,才去停尸房干活。
卢栎继续验骨,沈万沙帮他写验骨条状。
一直忙过了午,沈万沙借口腰酸背疼出去转一转,卢栎继续埋头验骨。
等手里的一副尸骨摆好验完,卢栎直起身子捶着腰准备也松口气时,看到了靠门框站着的赵杼。
不知道这人什么来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
卢栎非常惊喜的跑过来,“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赵杼在外面遛一晚上心底的气已经散了不少,回来看到桌上的字条,气全消了。
这胎记长的不是几天,是自打出生就陪着他,他为此经受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也早已习惯面前战战兢兢的各样人物表现,根本不应再在意,昨夜是他失态了。
他不答,卢栎想着沈万沙的话,也不追问,“你饿不饿?”
赵杼摇了摇头。
“那就好……”卢栎绽出灿烂笑容,露出小虎牙,努力让自己表情自然活泼,找着话题,“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我们一起去古墓时,好像有座山的形状很眼熟,就是山顶有一圈雪的那个,你记不记得?”
赵杼墨眸深邃,微微点头。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可山阳县我明明是第一次来,哈哈,哈哈……”卢栎没头没脑地说话,说完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满脸后悔。
他这小心翼翼做小伏低的模样顺利取悦了赵杼,讨好太明显了!
赵杼唇角勾了勾,“那是灌县的山,你住灌县,应该见过。”
他这么一提醒,卢栎眼睛倏的睁圆,“还真是!”想想那山的模样,不就是离刘家不远的那座,“是不是我遇到你的那座!”
他脸上的惊讶看不出假装的痕迹,赵杼排除他故意提起话题引自己怀念感谢的可能性,“嗯。”
“没想到两个县离的这么近啊……”卢栎脑子里现出路线图,“那当时我们过来,其实是绕着山群底下走的……”
他沉在话题里一会儿,没听到回音,抬头一看赵杼面色严肃,心说坏菜了。
他忘了要哄人了!
可是他真不会哄人,赵杼这模样也不像是吃哄这一套的……
为难了半晌,卢栎手握拳,决定不如坦率些实话实说,“那个……胎记什么的,谁都可能会长,长在姑娘脸上的确有点可惜,但胎记只是皮肤的异常表现形式,与本人是没有关系的。姑娘脸上长了胎记可能影响美貌,却影响不了心性品质,你是男人,怕什么美丑?”
“你不会因为有它变的不好看人品差,也不会因为没有它变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就是你,有没有胎记都是你,这东西一点也不重要,根本不需要在意!”他渐渐理直气壮,直直看着赵杼的眼睛,“我昨天只是第一次看到有些好奇摸了摸,你要觉得被冒犯不高兴,我同你道歉,是我错了,对不住,你打我两下骂我两句都没什么,可为这么个东西气到离家出走半天不见人就不对了,这附近这么乱,出了事可怎么好!”
阳光打在少年脸上,少年玉脂般的肌肤似透着光,清澈双眸里的严肃认真几乎满溢出来。
赵杼眼梢微垂,声音略沉,“你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回事?”
“当然!”卢栎的回答掷地有声,不过是个胎记,算什么大事!
“它的存在不会影响我半分?”
“必须的!”你要受影响就是你小气,没肚量,不像个男人!
“你不……害怕?”
卢栎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奇怪表情,“为什么要害怕?”小小的胎记而已,古人没见识到如此地步了么?
赵杼静静地看着卢栎,没有说话。
这个少年……
得喜欢自己到什么程度,爱乌及乌到人人提之色变的阎王印都能忽略不怕了?
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影子,清澈,澄净,没有勉强,没有掩饰,满满都是担心。不管做了怎样艰难的心理建设,他是真的不怕了。
这样一份纯粹热烈全然发自心底的感情……赵杼觉得很难得。
虽然少年偶尔有些豪放粘人不太检点,但喜欢一个人太深时确是身不由己的……
他决定对卢栎稍稍宽容些。
他真是个大度的王爷。
赵杼意味深长的看了卢栎一眼,越过他走进房间。
卢栎感觉气氛瞬间变的轻快,赵杼身上那股想弄死人的不详气息消失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很高兴,凑过来小心确认,“你不生气了是不是?”
赵杼轻嗤一声,“我怎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骗鬼去吧!明明生过气,气消了就不认真的好吗!
卢栎心内翻了个白眼,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继续哄赵杼,急切之下还握住了赵杼的手,“你不气真是太好了!”
赵杼冷冰冰推开他的手,“矜持一点。”
卢栎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愣住。他是个男人,要什么矜持!
不过赵杼不生气就好。卢栎发现与赵杼聊案子对思路很有帮助,经常会有意外收获,既然和好了就来干正事吧,拉赵杼坐下,“我同你讲,今早我在去斋房的路上遇到了孟谦,他与我说……”
说完他托着下巴想,“线索不全指向不明,黄县令那里的口供问询也没出结果,满寺里都是知尚,凶手到底是谁呢……”
“黄县令的口供收集有结果了。”赵杼老神在在地托着茶盏说了一句话,“样样都符合的,是一个叫戒嗔的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