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尚未落完,一口鲜血已然冲出。
猩红的液体受到来自腹部的力量,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度,有的失力,垂落在地,有的还带着余劲,落在那素色的窗帘上。
字体漆黑,像是她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眸。
血液鲜红,像是他此时,此刻……
千疮百孔。
眼睛闭得太无力,王老头胸口起起伏伏,将新闻联合播报结束后的七点三十分,和自己大屏幕手机上显示的八点三十分,一起收入眸底。
为什么要把手机时间调快一个小时呢?
因为……
那个总是食言的卿卿喜欢说:“晚上我八点钟就睡……”
“哎呀,这个剧太好看了,我保证九点钟一定睡……”
“哎呀,睡七八个小时就够了,九点半也所谓嘛……”
“哎呀,十点钟是底线,我要睡美容觉,老王现在几点了……啊!竟然十点了!不行不行,必须睡了!”
他调提前的一个小时,还是比正常时间提前一个小时。
能让他不动声色把一辈子的时间都调提前一个小时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根本不用走到饭厅去。
在明亮的灯光下,电视静音营造的沉寂氛围中,王老头无力地阖上眼睛,脑海中便能清晰地浮现出那张熟悉的娇颜。
从二八年华的走马青春,到三十而立为人父母,再到花甲六十迟暮……
直至,良久。
眼泪滚落得毫无意识,温热的液体出了眼眶,便变得冰凉。
若不是朦胧的视线,王老头近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哪儿不对劲儿……
扶着沙发把手艰难站起来,中途虚晃的两下差点闪了腰,他脚步发虚地走到卧室,在衣柜的最角落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遑论两人堪比大魔王的地位摆在一中,甚至整个A市。
单是两人早年出版的一些教育著作,也是一个不小的数额。
对于卿卿的买买买与孩子般的任性,大家只觉得是王老头抠得太紧,太节约,带着一股子庸俗的市井老头子气。
他们却不知道……
“买了两笔低风险理财产品,总共是十八万,这是一笔五万五千块的一年定期存款,还有农行的八千块活期,建行的四万九千块定活两便,还有……”
把那些红红蓝蓝的存折和银行卡拿出来,王老头一边一样一样地拂着边角整理好,一边絮絮叨叨地念。
“我平时也没怎么乱花,除了供着你这儿那儿的到处乱买,也存下了不少钱。”
他头微微偏了一个角度,像是在对着某个位置,接着出声。
“就算你一个月花上一万,我走了之后啊,也供你花十年了……”王老头顿了顿,“不是儿子他们养不起你,而是我总想着吧,自己的女人,还是要自己养,卿卿你听到了吗——”
最后那个“吗”字落下的同时,他习惯性地将头彻底转到某个角度。
望着虚虚荡荡一片空气,那个位置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和枕头……
霎时,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