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只知你小李广神箭大名,却哪里知道你过得这么揪心!既然陷在是非窝里不知所措,不如且跳将出来,回头再看时,也许感悟便不一样了!”韩世忠云山雾罩的一句话,叫花荣感慨良多,还想再听听对方的良言时,却发现韩世忠已经不愿再言了。
花荣心中抱憾,沉默不语。其实落草这条道是他当初义无反顾为自己选择的,他从前一直都没觉得有甚么错,可是越往前走,他却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迷茫,这条路还能心安理得、一往直前的走下去吗?
看着身边新老水手们那种争先恐后、跃跃欲试的精神头,花荣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磨得老了,这种可以看得到未来,并愿意为之奋斗的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场景,似乎已经渐渐离他远去。
“小崽子们,学个操船么,欢喜得跟甚么似得,将来仗还不是得俺们来打!”李逵一路骂骂咧咧的跑了过来,央道:“韩五兄弟,花知寨,打个雀儿给俺解解馋罢,天天吃鱼,嘴巴里都淡出鸟来了!”
韩世忠哈哈一笑,抬手一箭,一只海鸟应声而下,李逵这厮便如猎犬一般,要跳船去捡,却被韩世忠抱住,道:“你莫看船儿行得慢,你若下水了,再回头看时,我们已经在四五里以外了,谁有空等你?就是小七愿意下锚,叫哥哥知道,少不得一顿好训!”
“我等他个鸟!我们训练水手,关他屁事,一路骂将过来,叫孩儿们一肚子憋屈,凭什么我们水军就不如你们步军了!”阮小七不知从哪里冒将出来,昂头道。
“谁说这话了?谁!?肯定是混上了马军的奸细!”李逵猴精一般,立马转移起矛盾来。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山寨里马军老爱拿步军开玩笑,步军说不赢马军,又瞧不起水军,落得最后水军的地位却是最低,阮小七的气也不是凭空生出来的。
“不是你铁牛是谁?”阮小七盯着李逵道。
“七哥,俺甚么时候说你们水军的坏话来!可不能诬赖好人!”李逵瞪着牛眼道。
阮小七见李逵耍无赖,也懒得跟他费劲,便道:“空口无凭,我也不揪着你!只是日后弟兄们再训练时,你可不能在一边说怪话,冷了大家伙儿一腔热血!”
“七哥,当初俺上山时,还是你接的俺,俺是记好的人,哪里能说你?”李逵叫着冤道。
“你知道便好!”阮小七回了一句,拉着韩世忠、花荣诉苦道:“我们水军是没打过什么仗,说起话来也没有底气,可做人得凭良心,我们给你们当船夫没少当罢?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若是没我们,十几万百姓飞过海去?你铁牛饿了吃,吃了睡,醒来能到明州?若是靠你那两条腿,走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望到明州的半片城墙!”
“俺就想吃个把雀儿解馋,惹得你小七一肚子怨气,俺不吃了行不?”李逵可怜巴巴道,他在阮小七面前实在抖不起狠来,好赖对方还是他上山的引路人,这个好他一直念着。
阮小七见李逵装无辜,恨不得一桨拍死他,再丢到水里喂鱼,不忿道:“你这厮胡搅蛮缠,你说的跟我说的,是一回事么?”
韩世忠在一边大笑,笑得肚子岔气了,这才出来打圆场:“来来来,都退一步,等晚上泊船时,我给铁牛打只鸟儿吃吃!但是铁牛你也不能怪话连篇,罔顾水军的功劳!这些新出海的水手兴奋了些,怎么了?就说你刚出海时,难道不好奇?眼下老水手带着新水手学习操船,那都是大伙都在为将来做准备,你打击人家做甚么?再者说了,你一个步营的主将,丢下弟兄跟着我们去江南,山寨里还有谁有你这般待遇,你说你还有甚么好抱怨的!”
“去去去,你装甚么好人!俺那是哥哥钦点的,要去砍庞万春这厮脑袋的,你装着对俺这么好,有甚么企图?”李逵嚷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黑厮……”韩世忠也恼了,当下和阮小七结成联盟,一起声讨起这黑厮来,三人你来我往,唾沫横飞,好不热闹。
花荣饶有兴致的听着梁山的头领们斗嘴,心情很是轻松,倒不是这位小李广没见过同一个山寨的头领们相互之间争吵,也不是他偏爱看别人家的热闹。
实乃这种斗嘴跟他所经历的往事完全不一样,根本不同于那种各怀机心的派系之争,更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权夺利,这些看似粗豪的言语中其实透着浓浓的兄弟情谊。
而这些正是他在二龙山上所看不到的,那些唇枪舌剑,勾心斗角,着实叫他伤透了心。这些噩梦般的经历,把他一个意气风发的神箭将军,逼得沉默寡言不说,即便开口,也是长吁短叹,直如心上压着千斤重负一般。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