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怪你了吗?娉婷,告诉我。”
“娉婷该自豪吗,天下有谁能被楚北捷误会?”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给娉婷最后一个机会吧。让娉婷用事实向你证明,娉婷绝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犹记得,她浅笑入怀,仰着脸央求他。
她说:“不管消息如何严重,到最后都不过是一场误会。等你回到东林,就知道娉婷不但不忍伤害你,也不忍伤害任何和你有关的人。北捷,回东林吧,回去看看我真正的心意。”
犹记得,她那无人可及的美丽眼眸中闪着朦胧柔和的光,让他仿佛置身梦境一般。
“对月起誓……”他沙哑地苦笑,“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抬起蕴泪黑眸,见暗处一道人影缓缓走来。脚步沉重,手持宝剑,低垂着头,正是楚漠然,显然是回来复命的。
楚北捷只道心早疼得麻木,此刻一见楚漠然,才知方才还未痛到深处。此刻全身像被无数把烧红的钳子拧着皮肉向四面八方撕扯,沙场上的血肉模糊也没有这般难以忍受。
他天性要强,硬撑着挺直的背站在门前,问:“已经去了吗?”声音隐隐颤抖。
“王爷……”楚漠然抬头看他一眼,扑通一声,猛然双膝跪倒,“请王爷处罚,属下……属下实在下不了手,娉婷姑娘的眼睛……属下看着那双眼睛,实在是……”说着握过宝剑的手指拼命地抠着地上的泥。
楚北捷闻言竟松了一口气,旋即怒气又腾起,低吼道:“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到,你算什么男人?”狠狠地将楚漠然踢开,抓起地上的宝剑,磨牙道,“决而不行,害人害己。难道真要一辈子这么折腾下去?不如早日了结!”
三坛烈酒酒性发作起来,拿着宝剑直冲西厢,全无了平日镇定从容、谈笑用兵的模样。
杀气腾腾到了西厢,一脚踢开房门,整个人却愣住了,僵在房门处。
娉婷头插凤凰玉钗,耳垂金坠,身穿五彩锦面金丝坠边裙,一双翠绿绣花鞋露在裙摆下,烛光下,面若桃花,眼眸灿若星辰,华贵雍容,不可方物。
她缓缓将目光转过来,徐徐起身,浅笑,“王爷也该来了。”
楚北捷骤然见她笑靥如花,如在梦中,心中重重一顿,竟站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娉婷走到楚北捷身前,静静凝视楚北捷手中明晃晃的宝剑,赞道:“好剑。”又苦笑,抬起瘦削不少的清秀脸蛋,哽咽道,“王爷,王爷,你为何来得这般迟?也好,你总算来了。”
伸手取过仿佛已成千年化石的楚北捷的剑,凄然笑道:“我说过,生死任由王爷。娉婷虽是个大骗子,这话却不是假的。不必借王爷的手,我自己了断。”
握着宝剑,闭上明亮的眸子,狠下心向自己颈间抹去。
肌肤刚触及冰凉剑锋,手腕就被人紧紧握住。娉婷怔了怔,惊讶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咬牙再抹。
握着她的仿佛是把铁钳,在细瘦的手腕上微微用力一捏。
“啊!”娉婷低呼一声,吃疼地松开五指。
哐当一声,宝剑掉到地上。
身后涌来一阵大力,娉婷不由自主向后一靠,后背完完全全靠进一副结实强壮的胸膛里。从后面伸过来紧搂着她腰肢的双臂,像永远也不肯松开一般。
娉婷幽幽睁开眼睛,叹了一声,凄然道:“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身后的男人半天不做声,只将她搂得更紧。
“王爷……”
“本王不想杀你了。”
身体蓦然离了地,她整个人落在楚北捷的双臂中。
楚北捷大步走向角落的床,满身酒气,红着双目,沉声道:“本王要你用一辈子来补偿。”说着将怀中暖香往床上一扔,压了上去。
西厢房内,红鸾帐下,婉转呻吟,一丝一丝溢出。
楚北捷在烛光下细赏慢观,切齿痛恨。
他恨她青丝如瀑,肌肤赛雪。
他恨她似仙子自九天而降,美目流转,惑人心魄。
他恨这宝剑敌不过绕指柔,英雄敌不过儿女情长。
“不饶你,不放你。”他一下比一下粗暴,肆意蹂躏,恨意滔天,“我要你用一辈子补偿。”
她似春水般化在他身下,疼得蹙眉,唇角却柔柔笑开,不满足似的轻叹,“只是一辈子吗?”终于,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鸡鸣,日出。
楚北捷尽泄一腔醉意积怨,不施半点温柔,恨意依然难消。
报复的敌意,黑沉的脸,让西厢空气沉滞。
那又如何?娉婷浅浅而笑。
起码西厢,不再空荡荡。
起码她这孤魂,找到了另一个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