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哆哆嗦嗦,紧抱自己双肩的人影。
只见此人头发有些凌乱,上面沾满了雪花与雪水,脸色发青发暗,与其他刚刚从雪天里跑进屋子里后,通红的脸颊,有着巨大的区别。
最让张柬之跟黑齿常之侧目的是,这人身上并没有穿着厚厚的棉衣,反而是一身单薄的棉布衣服,那黑青色的长袍紧贴在身上,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人除了一身长袍外,怕是里面再没有御寒之物了。
再往下看,一双单薄的布鞋,因为一路在厚厚的积雪中走来的缘故,此刻已经完全湿透了,甚至能够看见,那人的双脚因为寒冷的缘故,脚趾正在单薄的鞋子里活动着。
“小民王勃见过大人,如今瑞雪丰降,此乃是大唐之隆运,大人之功德,所以,小民请求大人,能不能分一些碳给小民,哪怕是柴也好。”那人双眼涣散,眼帘处一片青黑色,仿佛没有看见张柬之跟黑齿常之般,对着那巴州长官行大礼说道。
“这……雪前不是给你们按人头碳了吗?为何你还来要碳?这碳总不能只供你们,其他百姓怎么办?”巴州长官见张柬之跟黑齿常之不说话,只是神情有些惊愕的看着那王勃,于是只好自己开口道。
“大人,小民家里人口多,小民只求大人能够按照巴州百姓的一半,分发我们一些碳就行,我们不全要,一半就好,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才是。”王勃在屋子里渐渐暖和了过来,原本僵硬的眼珠,此时才注意到,温暖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存在。
冻的暂时失去嗅觉的鼻子,此刻也渐渐恢复了过来,满屋的酒香与肉香,以及那温暖如春的房间温度,让他仿佛如置人间仙界一般,感到浑身舒泰。
肚子此时也经不起诱惑,咕噜噜的开始响了起来,声音之大,让向来以文人风骨自傲的王勃,原本暗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了起来。
“你是王勃。”张柬之不自觉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流浪汉般的汉子,问道。
“张……张大人?”王勃涣散的眼神渐渐多了一丝光彩,不知道是因为室内温暖如春的温度,还是看见张柬之后,感觉前路有了期盼,颤巍巍的说道。
“不错,我是张柬之。”张柬之走出桌后,来到王勃跟前,望着衣衫褴褛的王勃,震惊的说道。
两双手在空中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张柬之只感觉到仿佛握住了冰冷的铁块一样,顿时不由得低下头,打量着那双颤抖的手。
干枯如树枝般的手,就像是风雪天里弃之于地后,被拿起的铁块,冰冷的感觉直入骨髓!
“怎么会这样?巴州难道没有碳?你为什么会这样?沛王如何了?他们是不是……。”张柬之看着一同跟他站起来的黑齿常之,回过头来再看王勃,只见两行清泪从王勃的眼中瞬间流下。
“到底怎么回事儿?说与我黑齿听便是!不必避讳任何人!”黑齿常之如刀子般的眼光,看了一眼巴州长官,而后沉声说道。
王勃喉咙动了动,却不知道当不当说,但望着张柬之跟黑齿常之那沉痛的目光,无奈的低下头,抽回自己的双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鼓起勇气突然说道:“小民斗胆,请两位大人往庶民李贤住处一观!两位达人亲眼所见,自是比小民口嘴叙述要可信,不知两位大人可敢一去!”
“大胆!既然知道自己是庶民,你有何面目请两位大人过去,庶民李贤早就被流放,如今你王勃想干什么?”巴州长官眼珠子一转,立刻指着王勃斥道。
王勃双眼一闭,丝毫不理会巴州长官的训斥,瞬间挺起单薄的胸膛,像一个军队里铁骨铮铮的汉子一般,沉声说道:“大人,庶民李贤的碳都被他克扣了,只是按人头,给了我们一人一块碳罢了,那能够干什么?府里的人辛辛苦苦砍来的薪柴,都被他没收了,如此一来,如此雪天,我们以什么取暖度日?小民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但小民就算是死,也请求二位大人,替庶民李贤带话給殿下,如果殿下顾念当初他与庶民李贤的兄弟情义,就该給庶民李贤一个痛快,而不是如此毫无尊严的折磨他!”
巴州长官刚要说话,却被张柬之伸手制止了,只见张柬之沉重的转过身,看了看黑齿常之,而后看了看巴州长官,沉声说道:“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
“不晚,带着他一同过去跟李贤对质!”木门再次被推开,风雪再次席卷而入,让屋内的所有人都不由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只见薛仁贵满面怒容的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