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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
那赖大之子赖尚荣与他素习交好,故他今日请来作陪。
不想酒后别人犹可,独薛蟠又犯了旧病。
他心中早已不快,得便意欲走开完事,无奈赖尚荣死也不放。
赖尚荣又说:“方才宝二爷又嘱咐我,才一进门虽见了,只是人多不好说话,叫我嘱咐你散的时候别走,他还有话说呢。
你既一定要去,等我叫出他来,你两个见了再走,与我无干。”
说着,便命小厮们到里头找一个老婆子,悄悄告诉“请出宝二爷来。”
那小厮去了没一盏茶时,果见宝玉出来了。
赖尚荣向宝玉笑道:“好叔叔,把他交给你,我张罗人去了。”
说着,一径去了。
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小书房中坐下,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
湘莲道:“怎么不去?前日我们几个人放鹰去,离他坟上还有二里。
我想今年夏天的雨水勤,恐怕他的坟站不住。
我背着众人,走去瞧了一瞧,果然又动了一点子。
回家来就便弄了几百钱,第三日一早出去,雇了两个人收拾好了。”
宝玉道:“怪道呢,上月我们大观园的池子里头结了莲蓬,我摘了十个,叫茗烟出去到坟上供他去,回来我也问他,可被雨冲坏了没有。
他说不但不冲,且比上回又新了些。
我想着,不过是这几个朋友新筑了。
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
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
湘莲道:“这个事也用不着你操心,外头有我,你只心里有了就是。
眼前十月初一,我已经打点下上坟的花消。
你知道我一贫如洗,家里是没的积聚,纵有几个钱来,随手就光的,不如趁空儿留下这一分,省得到了跟前扎煞手。”
宝玉道:“我也正为这个要打发茗烟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萍踪浪迹,没个一定的去处。”
湘莲道:“这也不用找我,这个事不过各尽其道。
眼前我还要出门去走走,外头逛个三年五载再回来。”
宝玉听了,忙问道:“这是为何?”
柳湘莲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
我如今要别过了。”
宝玉道:“好容易会着,晚上同散岂不好?”
湘莲道:“你那令姨表兄还是那样,再坐着未免有事,不如我回避了倒好。”
宝玉想了一想,道:“既是这样,倒是回避他为是。
只是你要果真远行,必须先告诉我一声,千万别悄悄的去了。”
说着便滴下泪来。
柳湘莲道:“自然要辞的,你只别和别人说就是。”
说着便站起来要走,又道:“你们进去,不必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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