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而后面那四句诗则正如曹璺所料,是钟会伪造嵇康笔迹所作。
嵇康此时药性也解了,伸手按住吕安肩头,对他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动气。转而对钟会道:“你所恨的只有我一人,如今我已落入你手,任你如何处置都可。阿都是无辜的,还望你念在昔日情分放过他。”
“怎么?又来跟我讲情分?你们真可笑,兄弟、夫妻做的如此逍遥,却每次都叫我这个一无所有之人对你们讲情分!我早已遍体鳞伤,拿什么来给你们情分!”
“康哥,不用求他,他这种卑鄙小人,求也无用!”吕安咬牙道。
“哈哈,说得好,有骨气!”钟会抚掌高赞,踱到曹璺身前,附身道,“不过,我这次倒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说着一把扯起曹璺,往自己怀中一带,对嵇康道,“她与吕安,我只能放一个,你选谁?”
“你!”嵇康没料到他还有此一招,一时乱了心神。
“别管我,救嫂嫂要紧!”吕安不假思索道。
曹璺却对嵇康摇摇头:“能换回阿都,正是我所愿,你不必为难。”
“真是感人,我都要落泪了……”钟会将曹璺又在怀中紧了紧,来在嵇康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记得,当初好像也是这样。兄弟与美人,你选了美人。今日呢,是不是依旧选美人?”
此句可谓诛心之语。然而所诛之人不是嵇康,却是钟会自己。在兄弟与美人之间,选了美人的一直只有他。只可惜他从未跳出这执念的牢笼,他所痛恨的那种人,一直都是他自己。这世上没有其他人,那魔障只在他心里。
嵇康深知此乃钟会报复之举。以他的毒辣,不论自己选了哪个,三人仍旧逃不出他的魔掌。正在焦心,却听一个声音道:“放了我师父和师娘!”
钟会一愣,向来人看去。来人十几岁年纪,肤色白皙,修眉薄唇,姿态挺拔,与自己容貌竟有七八分相似。正是他失踪了许久的长子钟邕。
“邑儿?”嵇康与曹璺皆是一惊。这孩子怎么擅自从修武跑了出来。
钟会见是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曹璺。或许是不想让钟邕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
钟邕来到钟会面前,拜道:“孩儿见过爹爹。”
“好个逆子,你还知道回来!”钟会心知钟邕当初连夜逃出府,是因为撞见自己要杀司马芠。但他对此子自小宠爱,视如己出,此时见他回来仍是暗暗欣慰,冷着脸道,“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孩儿自那天离家之后,遇见了一群流民,与他们走了几日便迷失了方向。后来多亏被师父收留,在修武住了下来。”钟邕也绝口不提当夜之事,编了流民一说,搪塞过去。
“师父?你拜了嵇康为师?”
“是,孩儿跟随师父读书习医,师父与师娘待孩儿恩重如山。孩儿恳求爹爹,放了他们。”说着又是一拜。
“好,好,你既攀了他的高枝,又何必回来认我这个爹爹!”钟会又妒又恨。
“爹爹从小教导孩儿,要尊师重道、知恩图报、持身正直,而今师父有难,孩儿岂能坐视不理?”钟邕一番话说出来,在场之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钟会这样的奸恶之徒,竟也会教导孩子走正道,做好人。
钟会也是一震,忆起钟邕年幼时候,自己也曾在窗前灯下,教他读书习字,与他谈论如何做人,如何立志。他全心全意,希望钟邕能成为一个才华横溢的谦谦君子。如今钟邕正如他所愿,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孩儿恳求爹爹,放过师父与师娘。”钟邕又是一拜,抬起头,与父亲对视。
钟会望着面前的钟邕,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年少的自己隔着厚重的时光,与他遥遥相对。
“大人,嵇康与吕安所犯乃是谋逆的重罪,断不可放!”府官的声音响起来。
钟会回过神,瞟了眼嵇康三人,又看了看钟邕,冷肃地下了命令:“长乐亭主乃皇室宗亲,不予论罪,礼送回府。嵇康、吕安二人谋逆,押入大牢,等候审讯!”
“爹爹!”钟邕失望之极。
“你若再闹,连你师娘也一并关押,还不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去!”钟会狠狠瞪了钟邕一眼,拂袖道,“来人,将公子送回府,好好看管起来!”
手下得令,一队将曹璺“请”回府,一队将钟邕“送”回家,一队则枷锁镣铐,将嵇康与吕安锁在一起,押入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