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红荍微微愣怔,心中一寒。见向秀仍是痴痴地盯着自己,便自嘲般轻声一笑,走上前冷道:“向公子,我叫红荍。”
向秀被她这么一说,好似醍醐灌顶,大梦醒来,眼前的幻象一瞬间烟消云散,忙收住眼神,低头慌道:“红,红荍姑娘,对不住,我一时看走了眼。”
“哦?你将我看成了何人?”红荍也不避讳,挑眉一问。
“没,没什么人。”
“那人,名叫芊芊?”
“嗯。”向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便后悔了。他与红荍仅有两面之缘,可一见到她不仅每次都想到芊芊,而且全无抗拒之力,根本无法掩饰自己。
“芊芊……是个好名字,你为她取的?”红荍忍住胸中阵阵酸涩,笑问道。
“嗯。”向秀又是一应,见红荍的脸色白了一白,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一阵烦闷,再一次懊悔不已。他为何要与她说这些?她只不过是个陌生人,即使有一万分貌似芊芊,却终究不是。可看到她脸色发白,他却无法控制地感到难过,想上前柔声相劝。但自己又是何人,凭什么要去在意她的悲喜?他胸中百转千回,神色也变了又变。
红荍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以为他生了自己的气,更觉心灰意冷,轻咳一声冷冰冰道:“向公子,我家亭主让捎话给嵇公子,说会等着他的佳音,相信他一定不负厚望。”说完也不管向秀听未听见,一转身回府而去。
向秀这才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背影。也是那般柔媚轻盈,似清莲抖露,弱柳扶风。这世上为何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让他得而复失,失而又遇?这究竟是谁在弄人?
他正自沉吟,忽被嵇康一把抓住衣袖,拉到前方树下。“你怎么了?那样呆站在门前,岂不惹人怀疑?”
“没什么……对了,亭主捎话给你,说定会等着你的佳音。”
嵇康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是因为红荍?你们说了些什么?”
“没有。”
“她真得那么像芊芊?”
向秀听他如此一问,凝神回想芊芊的姿容,蓦然惊觉在他脑中,芊芊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与红荍堪堪重合在一起,难分难离。他心中一慌,忙将竹笛拿在手中,定睛一看,上面的朱砂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好似雨打竹身,斑斑泪痕。
“不,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记不清!还有这字,怎么会,怎么会……”
嵇康看他双目无神,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他夺过竹笛,沉声道:“子期,你听我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不,不,我对她的心,永远也不会变!”
“你并没有变心,只是敌不过时间。”
“早知如此,我当日就该陪着她一起死!”
“她不会希望你那样的。”
向秀盯上嵇康的双眸,摇头道:“我不信。你说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那么你与亭主呢?莫非你们此刻生生死死,信誓旦旦,将来有一日也会情意消减,恩爱不再?”
嵇康被他问得一愣,自与曹璺破镜重圆以来,他从未动过此念。方才劝人之话犹在耳边,既然世上并无不变之事,那么自己又能抓住什么,抓住多久,又岂能幸免?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从未改变,无论志向还是感情。他与钟会之间,是对方背弃友谊。他与曹璺之间,是中了离间之计。然而此刻扪心自问,他的心又何尝没有随着时间与境遇改变?
一瞬间灵光乍现,嵇康理解了向秀的痛苦。他无非是想遵从本心,守住自己,不因时间境遇而改变,只可惜这样的愿望太难实现。思索了半饷,他对上向秀迷茫的眼神:“你问得好,我也不知与亭主将来会怎样,世间一切如流星飞逝,暂见忽踪。就如庄子所云:‘物之生也,若驰若骤,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我们只有努力守住自己的本心,才能让美好之事尽量长久。待到死去那一日,也可还给天地一个原原本本,不增不减,清清白白的自我之魂。”
“守住自己,那什么才是自己?”向秀仍不明白,但既然嵇康说要守住本心,那么他一定不能辜负芊芊,无论谁都不能让他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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