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帝王之兴,必首举学校之政,以崇道德,弘教化,正人心,成天下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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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行十来日,出山东境、过淮河、到了中都。瑈璇的鼻血渐渐不再流,又终于消失。朱瞻基惊喜交集,见了鬼了,只听说南橘北枳,鼻血也带这样的?
待行到长江边,鼻血固然不见,人也象换了个人。瑈璇脸色红润,双目璀璨,精神抖擞,坐在车中叽叽呱呱开始高谈阔论。华不为虽不明言,看那神情,也是轻松很多。堂堂太医院第一把交椅,可不是浪得虚名,皇后遵医嘱,果然没错。
朱瞻基含笑紧紧拥住瑈璇,长长吁一口气。两千里奔波,无数个夜晚忧心发愁,终于,她转好了!
郑和正恭候在江北码头,九尺高的身形在人群中份外醒目。远远望见车队便三拜九叩,高声领着部属三呼万岁。朱瞻基走到车头,冲众人挥手示意免礼;瑈璇自车窗望着郑和笑笑,心中一阵阵温暖。是因为终于回到了江南?还是因为有郑和令人安心?
郑和望见瑈璇车窗中的小脸,又是一阵恍惚。不知是因为年纪渐长、还是因为有孕在身,瑈璇原来嬉皮笑脸的调皮神情变得凝重端庄;窗口望进去,一双眼睛正仿佛多年前,护送宜宁公主自北京南下,她温和含笑又掩不住伤感的明澈双眸。郑和心中一阵酸楚,定了定神,拜倒在地:“老臣,叩见皇后娘娘!”
上了水军的楼船,瑈璇干脆立在了船舷边。七月的长江,正是一年中水位最高的时节,江水滔滔有些浑浊,远处孤帆点点,衬着白云朵朵。瑈璇深深吸了一口这久违的江南空气,心旷神怡之下,表情竟有些贪恋的古怪模样。
朱瞻基哈哈大笑,见江风猛烈,道:“还是进舱吧?别冻着。”瑈璇嫣然一笑,乖乖地由他牵着进了舱。
谁知道刚进舱,就听见江上闹声不绝。瑈璇侧耳听听,含笑冲朱瞻基眨了眨眼。朱瞻基见她这笑容似乎不怀好意,正有些纳闷,楼船慢慢停了下来。荣冬匆匆奔进来:“陛下!船,船走不了。”望了望瑈璇:“请娘娘出去看看。”
朱瞻基心头火起:“船走不了,要娘娘去看什么?”见瑈璇笑嘻嘻地,忽然明白:“是你那些,呃,朋友?”
瑈璇牵着朱瞻基的大手,只是笑。荣夏也“咚咚咚咚”奔进来,一头的汗:“娘娘!娘娘快去看看!”干脆直接找瑈璇。
朱瞻基无奈,牵着瑈璇走上船头甲板,一望便惊呆了。江中迎面密密麻麻地布满青色三角背鳍,竟然不知有多少白鳍豚挡在船前。江水高涨,来往船只都被隔在远处。天空盘旋着数不清的江鸥,遮天蔽日,天空竟被遮得黯淡无光。
甲板上郑和带着水军都督、楼船船长、众水手士兵,正望着这奇景目瞪口呆,见了皇帝皇后急忙拜倒迎上。朱瞻基摆了摆手,松了瑈璇的小手,细心地伸臂轻轻环住她的后腰。
瑈璇微微含笑,举手掩口,一阵似有若无的啸声乘风破浪,惊动了头顶的鸥群、江中的白鳍豚。
江鸥高叫着,扇动翅膀,在空中欢腾;江中的白鳍豚一阵阵骚动,忽然齐齐立起身,露出尖尖长长的豚吻,白色的肚腹。
鸥群在空中飞舞着渐渐散开,露出太阳,又渐渐聚拢。瑈璇仰首望空,左手连连舞动,鸥群在空中慢慢排好了队伍,是个大大的“人”字!
瑈璇放下手,口中啸声不绝,双臂抬起,缓缓挥动。白鳍豚齐齐点头,张开长吻,欢声尖叫,仿佛在齐声高呼:“万岁!万岁!”
所有人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不知道是该仰首望鸥群,还是俯身瞰豚阵?最终,众人都望向这壮丽景象的缔造者、大明的皇帝皇后。
夕阳正徐徐落向天际,金色的阳光斜斜洒在朱瞻基和瑈璇身上、光彩耀目无法直视。一个轩昂魁伟英明神武如天神,一个流光溢彩智慧慈悲似观音。众人身不由己地拜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万岁!”
朱瞻基拥住瑈璇、这个天下独一无二的女子,眺望着欢呼的江鸥白鳍豚,听着耳畔的阵阵万岁之声,心中感慨。二人经历了十几年,终于修得此日相依相偎。只愿这一刻,天长地久。
正满心陶醉,忽然一颗泪水“噗”地滴在袖上,朱瞻基一怔,俯身看去,瑈璇不知何时满眼泪水,竟是抑制不住的悲伤。朱瞻基心中诧异,柔声问:“不舒服?”瑈璇摇摇头不吭声,匆匆挥手,驱散白鳍豚和江鸥,短短说道:“我累了”,挣脱朱瞻基的大手,进了内舱。不独声音哽咽,步履也有些蹒跚。
朱瞻基摸不着头脑,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望望空荡荡的江面、万里无云的长空,心中疑惑。楼船再次启航,往南驶去。一阵阵江风自左弦吹过,忽然带来军士的窃窃私语,“小王爷”“豚群”“钢弩”几个字隐约飘来。朱瞻基心中一动,侧头见郑和王景弘正在左右,便不紧不慢地问道:“三宝、景弘,那日我自江北逃走之后,你们赶到江中时是何情形?二弟,呃,朱瞻壑是怎么死的?”
郑和怔了怔,答道:“老臣到的时候,呃,皇后正独自挡着汉王卫队,也是这么多白鳍豚在江中。小王爷、小王爷被皇后托在江中,已经快不行了,老臣没看见怎么中的弩。”郑和一向言辞便给,这短短一段话却结结巴巴多次停顿,朱瞻基面色渐渐难看,忍住了没有发作。
王景弘却是个实诚人,老老实实答道:“微臣审过那帮刺客,船上的卫队本是放弩射陈姑娘,小王爷不知怎么赶上来挡住了钢弩,卫队的士兵都很奇怪。”说着摇摇头,显然自己也不能理解,汉王府的弓弩队、怎么会射到汉王世子?
朱瞻基心中一震,难怪!难怪!面上不露声色:“那朱瞻壑临死说了什么吗?”
郑和看着朱瞻基长大的,对他颇为了解。望了望朱瞻基,犹豫着道:“没,没什么。”
同样,朱瞻基也颇了解郑和,打量了一下郑和,冷冷地道:“说!”
郑和无奈,轻声道:“小王爷中了两处致命伤,上了楼船没多久就死了。只是对陈姑娘说,说”,觑眼望望皇帝:“下辈子,我一定要先遇到你。我们一起在江南,看杏花、烟雨、飞燕”。
朱瞻基怒不可遏,哼了一声,面色铁青,拔脚就往内舱走去。荣冬荣夏连忙跟上,荣冬小心地叫道:“陛下!”朱瞻基恍如不闻,荣夏又叫了一声:“陛下!”朱瞻基如梦初醒,停下了气愤愤的步伐,看看荣冬荣夏两位担心劝解的神色,渐渐冷静下来。是啊,这么冲过去,是要怪她、吼她、还是骂她?她又有何错呢?
自己当日虽说是被这二个侍卫架走,总是抛下心爱的女人独挡刺客、自己脚底抹油逃生。这几年想到此事、其实深以为耻,努力不去想之外,偶尔想到、也是努力庆幸郑和及时赶到。而今日才知道,原来她逃得生天、全是因为朱瞻壑的痴心!朱瞻壑,竟然甘心为她送了性命!还依依约了来生!这在她的心中,又如何抹得去?
孝友英明的宣德皇帝,驻足转身,对两个锦衣卫镇抚道:“你们去查一查,朱瞻壑的事。”顿了顿道:“特别是和皇后有关的。”
咯噔噔声响中,楼船靠岸,到南京了。瑈璇出了舱门,朱瞻基眯眼望过去,瑈璇虽然补了妆,可是双目红红,显然刚才痛哭过。年青的皇帝一刹那忽然知道、柔软的心已经缺了一角,两个人、恐怕再不能如从前。见瑈璇含笑走过来依旧牵起自己的手,朱瞻基笑了笑,反手握紧了,没说什么。
自金川门进了南京城,过金川桥、经玄武门、终于上御道,直奔皇城的北安门。早一步先到皇宫的孙巧和海寿,领着宫中的侍卫内官和宫女太监整齐地迎接在宫门口。瑈璇不经意地望过去,人群中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流风回雪,瑈璇揉了揉眼睛:是白烟玉!
大明的宫规,命妇三品以上才可进宫朝觐皇后。白烟玉在这里,当然是皇帝特意安排的了。
瑈璇霍地站起,就要跳车。朱瞻基一把拉住,轻声道:“她在等你,别急。”瑈璇连连跺脚,直嫌车走得慢。好容易到北安门车子停下,朱瞻基扶着瑈璇下了车。“呼啦啦”拜倒一片,又是阵阵“万岁”之声。
瑈璇挣脱朱瞻基的大手,蹒跚着快步走到白烟玉身前,艰难地俯身,双臂扶起她,叫道:“姐姐!”不知怎么,语声竟有些哽咽。白烟玉脚边两个娃娃睁着圆圆的眼睛、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瑈璇连忙示意柴山拉起。
慕玉爬起来便问道:“你就是皇后娘娘吗?”稚嫩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瑈璇捏捏她肥嘟嘟的面颊:“是。不过我是你的小姨,快,叫小姨!”
慕玉望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目光鼓励,才怯怯地叫了声“小姨!”瑈璇拍了拍她:“乖!”,随手摸了摸嘉玉的头顶:“还有你,快叫!”嘉玉小小年纪,却沉稳厚重,颇有乃父甘棠之风,又行了一礼,才道:“皇后小姨!”
瑈璇哈哈大笑,侧头遇上朱瞻基的目光。朱瞻基目光调侃,仿佛还是那日在说:别人的娃娃,有什么好?早晚咱们有了自己的娃娃,才好玩儿!
如今,真的有了“咱们自己的娃娃”,果然好玩,每日踢个不停……瑈璇低头望一眼隆起的腹部,满脸红晕幸福地笑了,却没有注意,朱瞻基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接下来的日子,瑈璇过得快乐而满足。朱瞻基甚至体贴地接来了林丝,与白烟玉几乎每日进宫陪伴,几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便是一天。林似和白烟玉商量着做了不少婴儿衣服,多是小小的棉布直缀,白烟玉执剪刀,林丝便拿针线。瑈璇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二人忙碌,高声吟诵:“更得双蕉缝直缀,都人浑作道人看。”仿佛还是幼时在母亲身旁、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慕玉趴在瑈璇膝旁,好奇地摸着她腕上的珠子;嘉玉望望这一群女人,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气,继续埋首看自己的书。
孙巧似换了个人,日日清早便来问候,瑈璇的日常起居安排得妥妥当当。南京宫中的内官宫女太监侍卫此时约有一千几百人,也都管得服服帖帖,整个后宫规规矩矩,安静肃整。在瑈璇这里,孙巧又低眉顺目,绝不拿大,遇到白烟玉客客气气,对林丝甚至有些恭谨,二人行礼称“贵妃”,孙巧总及时托住连说“免礼”。林丝不觉得什么,白烟玉想起以前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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