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他仍向我敬茶,“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你找他做替身。”
“说得太难听。你可知我在此地等你,又等了多久?”
窗外有夜鸟在叫,流浪的猫轻手轻脚的在院子里经过,眼睛像是明灯。他回头看看,猫儿“噌”的一下窜走。
我接过茶,一饮而今。
眼前仿佛看到潘金莲,迟疑她的孟婆汤。
我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再也不必唐突。你稍稍等我,我想换一条好看的裙子。”
他微微颔首,允许我暂且离开。
我摸上二楼,进了卧室,慢慢打开衣橱,手穿过一条又一条漂亮的裙子,直向里面,那红玉小佛,我用红布包了,放在最深处。我咬着牙想,我要他消失。要他灰飞烟灭。要他还我先生回来。要他再不能害人。
“在找什么?”他在我后面说,“是不是在找这个?”
我猛然回头,他的手指上挂着那红玉小佛,轻轻晃动,玩具一样。
他走过来,找我的手,拉住了,放在他自己的颈上:“冷的还是热的?”
他跟我一样的温度。
他还是含在唇边的笑容,此时这么得意:“我就快成功。你还是这个——”他晃晃那小弥勒,“都没有办法。”
我慢慢的握住他的手,慢慢的把它们放在我的脖子上:“你为什么一定要他死?你杀了我,咱们一起去阴间做夫妻,不是更好?”
他一直从容的脸在那一瞬间仿佛不能相信,下一秒钟,黑色的眼里卷起风暴,这风暴席卷了整个房间,所有的家具在狂风中混乱的旋转,他扼着我咽喉的手越来越紧,我的眼前模糊,渐渐的又浮现幻象:春日里的桃花树,男人为我把白色的布袜穿上掖好。他抬起头,是他的样子,只是脸颊红润健康,目光湛亮。
我心里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眼泪流下来,流在他的手指上。
有人拍拍我肩膀,我醒过来,自己竟然俯在病榻前睡着。
是我先生,他声音虚弱的对我说:“我渴了,能不能弄点水来喝?”
我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浓眉大眼,厚嘴唇。是他的样子,他又回来了,那厉鬼终于肯放过我们。
我哭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我自己去了心理医生处检查,跟他说我的症状,几个星期后,医生的结论是:我由于太久没有工作,产生了心里压抑。他建议我还是找一份工作来做。
我在沈阳市档案馆找到了一份整理旧档案的工作。
我的强烈要求下,我跟先生也搬出了原来的房子,在太原街附近一座三十层的大厦里居住,进门出门,上下电梯都看得见邻居,热热闹闹。
初冬的一天,我在单位里将一份日伪时期的旧文件输入电脑,忽然一帧照片从卷宗里面滑落,我拿起来看,是一张合影。一堆穿白袍的医生,中间的一个身量高大,眉目英俊,明明就是那入我梦中的日本人。不仅仅是他,照片的一角,一个女孩子,短发,厚刘海,对着镜头微微笑。照片再不清楚也能看得明白,那不就是我?谁会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我眼看着手中的照片变黄,枯萎,就在这风里化成灰烬。
他到底还是在日光中前来跟我道别。
几天后我跟我先生逛街的时候,见到了原来的房产经纪跟他的女朋友一起,询问我们可对他中介的那幢小楼还满意。
我先生说:“住的不太习惯,还是决定把它挂牌出售。”
那经纪道:“其实那才是好房子呢。原来是日本大医官的宅邸。旧城区的老地基,能抗九级地震。”
果真如此。
那天我早上起来刷牙,忽然胃里难受,呕吐起来。
去医院检查,原来是怀了孕。
算一算时间。是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