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这……”花笺一想的确,眉头皱得紧紧的,急得满帐子乱走。
赵如意哭声凄切,捂着脸道:“花笺姐姐,你说如果我找到一个和陛下长得有些像的人,让她穿上陛下的衣服,远远地坐着,遮着面纱,偶尔露上一两次面。你在我身边,有什么话你来传信,那些将军会不会相信一点儿?我们……我们能不能拖到霍元帅回来?”
花笺将手一拍:“对啊!我们只需要让那人偶尔露面一次,不让他们起疑便可!怪不得青瞳夸你聪明!如意,你想得不错!他们就算怀疑你,也肯定不会怀疑我的。”
她又皱起眉头:“可是,上哪里去找呢?”
赵如意看上去也是六神无主似的,他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我们,找找看吧。”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将这么重的担子推给她,花笺心烦意乱,她随口安慰赵如意几句,就急急地出去了。如果她当时能够多看一会儿,定能发现赵如意脸上那丝嘲讽的笑意。
于是,过了几天,就有了这个叫阿如的姑娘出现了。
她是赵如意找回来的,是个哑巴,其实这个阿如和青瞳并不十分相像,皮肤白皙了一些,眼神也柔顺了一些,关键是年龄小了些,总缺少一点神韵。
赵如意也是本事,这个女子的两条细眉被他涂涂粘粘,变成了和青瞳一模一样的两道飞扬的乌黑浓眉,衬着一双大眼,乍一看还是挺像的。不过鼻子嘴巴就差得远了,可惜仓促之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戴着面纱遮掩,偶尔让她远远露一下面。
有对青瞳无比熟悉的花笺在一旁纠正,她的举止动作也就越来越像,只可惜那眼神无论如何也学不来,好在众将和皇帝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人敢盯着她的眼睛细看,也就过得去了。
这个阿如性子特别胆小,花笺不想吓坏她,强自压抑自己的怒气,放低声音道:“阿如,你回去后面,不要紧,不关你的事。”阿如小心翼翼地点点头,便顺从地走出去,没发出一点声音。
赵如意已经听到花笺的声音,他的脸色颇为憔悴,掀开帘子从后帐出来,也叫了一声:“花笺姐姐。”
啪的一声大响,花笺劈面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这一巴掌用了她全身的力气,打得赵如意的脸颊猛然向左边一侧。
她的脸颊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叫道:“你疯了!你疯了!谁让你掘开梁河河堤!你这个该死的!你害死了十万百姓!十万!”她狠狠地诅咒他:“青瞳回来,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这个该死的!”
赵如意吃了这重重的一巴掌,血往上撞,他的眼睛也红了:“我没有想到梁河水会改道!梁河就在京都上游,我只当掘开堤坝之后,水会冲进京都,淹死那些西瞻敌军!谁能想到梁河水从京都过,根本没有停留,倒淹了济州和沢州,谁能想到?”
“你放屁!”花笺喝道,“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谁说没有人知道?我就知道!每一个皇子在太学都学过这些!昔日高祖请了全天下最好的地理师,在京都整个城市下方设了一千多条排水泄洪的通道!就是防备涨水用的!你知道那地理师怎么说的吗?地道建成,可保京都千年无忧水患!你用水去淹京都,不是找死吗?”
赵如意血气往上撞,双目通红:“除了你,除了上过太学的凤子龙孙,还有谁知道?我找了十六卫军好几个将领商量过,他们都觉得我这个办法很好,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京都不会留水!你怎么能怪我?有地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还是信不过我!”
花笺一时语塞,她不是刻意隐瞒,却也的确并不是十分信任赵如意。京都地道虽然是为了泄洪设计,但有通道能够直通皇宫,那就涉及皇帝的安全了,尽管这些地道设计的时候不足以让人通过,但是被人知道了,放进去点毒蛇毒蝎子什么的也是天大的麻烦,所以关于地道的存在一直是保密的。住在京都的百姓最多只是觉得要么就是京都地势高,要么就是这个地界果然是天子脚下,风水好,下个雨什么的很快地面也就干了。谁能想到他们脚下有那么宏大的一个工程?
“如果是梁河正常决堤,怎么会造成那么大的水患?”花笺怒道,“你是怎么做的?怎么做的?”
赵如意涨红了脸,道:“京都地势较高,正常决堤的水我怕淹不了京都,就将沛江堵了十分之九,蓄了十五天才一下破开放入梁河的。我只想着这水淹了京都之后,一定会流回沛江,沛江堤坝那么高,河道那么深,怎么会有水患?我只是想淹死京都的西瞻人,不是想让济州受灾!”他扑过去扯过一张地图,对花笺道:“你看!你看!我掘开这里,不是正好应该淹进京都吗?被京都城池阻挡,淹完之后应该顺着梁河下游逐渐流走!我还特地疏通了梁河下游的河道!谁知道水经过京都一下子就泻出去了,势头比决堤还猛!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从出事以来,我时时刻刻都在看这张图,我有什么错?”他的声音已经带着呜咽,“我只是想杀敌,我有什么错?”
二
花笺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会有这么多的水,他从沛江借水,沛江河宽要用“里”这个量词来计算,整个大苑,不!即便算上西瞻北褐南诏东林,也没有比它更大的河、更多的水了!
梁河严格来说,应该算一条半人工半天然的河流,它是沛江分出的一个小小支流,在京都下游。因为京都缺少护城河,前梁开国的时候出动了几十万民工,人工挖出一条河道,上游接在沛江上,下游与原来的河道并在一起,如此新老河道正好形成了一个两头尖的眼睛形,将京都护在当中,成了眼睛中的瞳仁。
前梁为这一小段人工河付出了大量钱财和人力,建成之后便依国号取名梁河。
大梁灭亡,大苑立国之后,高祖乃是土德之运,水克土,京都四面围水不但对皇帝不利,且也不太方便往来沟通,于是便又出动人力,将原本沛江下游自然分出去的支流上游给填平了,只留人工开凿的一段,梁河又从两个源头恢复成正常河流那样的一个源头。
上游水少了,下游的水量也一直不大,两百年来,梁河河堤只有普通的维修,从来没有大规模扩展过,因为没有必要。
此次赵如意让沛江蓄水十五天,在沛江堤坝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才在梁河决堤放水,这等于把沛江的水量放进梁河里流!怪不得京都泄洪之后,小小的梁河水道完全承受不住,以至于漫上了两岸。
人说水火无情,果然不假,这大水来得太快太突然,又是在夜里人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在下游的济州造成大面积水灾。
虽然一个时辰后,失去控制的水大部分都重新回归沛江和梁河的下游河道,但是河水经过的地方,却同时带走了十万人的性命,沛江下游的尸体只是难民中的一部分而已,就已经足够吓人了。
花笺微微哆嗦着,声音嘶哑:“赵如意,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找什么借口!不管是不是出于你的本意,你也已经害死了十万人!你凭什么?你要死十万次才够赔!”
赵如意紧紧握着拳头,额头筋脉凸显,他喝道:“谁说害了人就该死?你没见过那么多高官那么多有钱人,害死人都不用赔的吗?害死这些人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有多少故意害死人的,也一样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就不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