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斯藏喜道,“臣代振业王谢过陛下!振业王一定能体会陛下的眷爱之情。有陛下相助,要取得大苑必然不是难事。”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忽颜淡淡地道,“我不会让自己的军队损伤过大,所以只会在后方稳固的时候才进军。与大苑对阵的时候,我最多吓他们一吓,不会真的去拼命。告诉振业王,如果面临重大损伤,我立刻就会回去。即便一直平安,我也最多只给他六个月的时间,明年春夏草原肥美的时候,我的军队就会回家放牧休养,至于他是死是活、是成是败,就看他自己了。”
赛斯藏露出失望之色,道:“陛下既然相助,为什么不尽力?父子同心,天下都在您的手中。”
忽颜盯着他,半晌才道:“你觉得我会把全国的力量押上去,就为了帮儿子打赢一个女人?阿苏勒对我可没有知遇之恩。”
赛斯藏这样的武学宗师,竟被忽颜一个垂暮老人盯得眉头一抖、气息一乱。他垂下头,再也不敢多言。
二、起火
青州的战况被麟州太守快马送来京都,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这是一道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目前大苑军队的数目听起来是极为壮观的,有近五百万人。按道理讲,五百万苑军对阵区区四万不到的铁林军,应该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但是京都内部高层都知道,这个数字荒唐到离谱的程度。五百万人中很多都是吃空饷虚报的数目,真正的人数目前还无法统计,还有一些是根本没有经过训练的地方民勇,根本不能算作士兵。
大苑大面积内乱,各个势力都在胡乱招兵扩张,无可避免地造成眼下军队这种混乱的状况。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之间相互掣肘,给财政和吏治都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所以萧瑟改制中才把整军作为极其重要的一项来处理。理想状态下,大苑的精兵应该在一百五十万左右,中央掌控二十万,其余分散全国各地镇守。
青瞳以战起家,对于军队她十分敏感,军事改革虽然还没有进行,她还在支付着五百万人的军饷,但是大苑军队的实际情况她心中是十分有数的。内战之后,目前真正能用的、有确切数目的苑军将近八十万人,而这八十万人中,还有近三十万是各位王侯的私军。剩下的五十万中,十七岁到三十五岁又经过战场洗礼的精兵只有二十万人。
大苑的国土面积太大了,这二十万人要坐镇大苑各个军事要地,平均一地甚至分不到一万人。所以青瞳现在采取的是将全国分成几个区域,各个区域的驻军集中在一地,由一个行军总管坐镇的办法。比如距离青州最近的西北路行军总管霍庆阳,手中就握有八万精兵、十万常备军,还有充作工程建设和运送补给的五万后备军。
西北共二十三万苑军,如果战争就是比赛人多人少,那么打赢似乎不成问题,谁让西瞻军要绕行千里入侵别人的国家?自然不可能在人数上占据优势。
不过请别忘了在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上,有一支黄皮肤的军队,他们只有两万人,不带任何补给,却从亚洲一直杀到欧洲。他们沿途打败的军队人数超过四百万,屠杀的普通民众无法计算。蓝色的多瑙河真正变成了红色的多瑙河,两年之内河水都散发着血腥气味。在欧洲许多国家的历史上,这场路过哪个国家就灭掉哪个国家,让他们毫无抵抗之力的战争,被称为“黄祸”。而现在西瞻的铁林军正和当年那个让人胆寒的军队一样,拥有那个时代最强的战斗力、最快的速度和毫无后援、不得不拼尽全力的处境。
从拙吉带领区区一千五百人的金鹰卫,就将青州四万大军撵得鸡飞狗跳,差点全军覆没那一战,就可以看出西瞻顶级精兵和大苑普通军队在战斗力上的差距。而大苑唯一有可能和这些恶魔对抗的定远军,已经在两年前被他们的君王解散了。神弩先机营八千多的士兵,青瞳能集合回来的近五千人,全部放在关中的要道上,现在将他们调回来绝对不可能来得及了。
何况昔日的定远军是依靠周毅夫对地形的运用,将营盘建在对自己绝对有利的地方,才挡住了西瞻军二十年来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如果让铁林军冲出骁羁关,下到大苑毫无遮拦的西部腹地,别说霍庆阳手中东拼西凑的二十三万士兵,即便是定远军重生、周毅夫再现,也丝毫没有能拦住他们的把握。
青瞳暗忖即便是自己领着十倍于西瞻的兵力,想在旷野中对来去如风的西瞻士兵造成伤害也几乎不可能。要渡过眼下危机只有一条出路——将西瞻军堵在青州,绝不能让他们出来。
所以青瞳在接到边报的第一时间,就给霍庆阳八百里加急发出指令——西北三个藩王暂且不理,全力支援青州。当时,青州失守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在她焦急地等待青州的消息时,更多的坏消息结帮拉伙地一起来了。
九月二十日,北部边境传来消息,西瞻二十万精兵大举进犯,从云中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云中为数不多的守军自然不是对手,后退千里,转眼就让西瞻人杀到了关中地界。大苑举国震惊,在大苑和西瞻长达百年的战争史上,两面受敌这还是第一次。
半个月后,霍庆阳把青州失守、骁羁关山路冰封的消息一起传来。与此同时,由于霍庆阳将安州守军调往青州,他一直监视的陈王看到便宜,乘虚突然起兵,打出“正大统、兴苑室”的旗号,安州附近十几个郡县毫无反抗之力,被他并入地盘。
陈王是景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是青瞳的亲叔叔。景帝突然让位给女儿,虽然依足礼仪程序,但是许多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政变。既然是涉及皇权的政变,诸位苑室王侯难免同时感受到了危机与机遇。新即位的皇帝有可能被推翻,从而给他们机会,也有可能为了免除后患而对他们下手。这个血统纯正又沉不住气的陈王,就成了大家观望形势的标尺。姓苑的王侯虽然不少,但真正有实力敢觊觎皇位的却寥寥无几。他们不敢主动采取什么措施,朝廷对他们的态度决定了他们对朝廷的态度。所以虽然陈王早就显出异动,在没有真正叛乱之前,青瞳也没有动他。此人野心很大却能力不足,原本不足以对青瞳构成威胁,但是在西北军队被调开的当口,却让他趁机迅速壮大,看上去似乎有点要成气候的样子。有少数世家估计被陈王许诺的美好未来刺激,公开依附于他。一旦这种依附形成风潮,可就真的麻烦了,所以朝廷急需一场胜利来震慑西北。
这边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坏消息又接踵而至。
十月十五日,大苑附属的南诏小国叛乱,蛮兵开始进攻与大苑接壤的南华州,南华告急。
与南诏叛乱同日,大概是被陈王的快速兴起刺激了,嘉郡王在他的领地嘉陵郡称帝,进犯徐州。
十日以后,西北三王中的最后一个潞王宣布依附陈王,潞水东侧大面积土地并入陈王地盘,陈王一时声势大振。
仅仅一个多月,形势就回到两百年前大梁末世、大苑开国的时候。青瞳称帝后迎来的第一场战争居然是全线战争,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一日之间要传来十几份,皆是坏消息。大苑此刻四面硝烟,群雄并起,这块土地仿佛变成无主之地,等着胜利者将之握入手中。
太和殿上,大苑的群臣个个面露怒色,看着殿中东林来的使臣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