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旁的人少之又少,夏树只带了一个可靠的随从护卫,奥-格雷迪家族这边由奥-格雷迪家族的首领,国务秘书肖特-奥-格雷迪的伯父,名义上的奥-格雷迪侯爵索尔-奥-格雷迪领阵,再加上从中穿针引线的国务秘书肖特、肖特的父亲菲特莱尔以及庄园主人德尔。
不论是爱尔兰王国初立、自己以王位候选人身份掌管大权,还是加冕王位、成为无可争议的爱尔兰王,夏树都无意让几百年前统治爱尔兰的盖尔贵族重新回到历史舞台,甚至不曾给予他们荣誉上的身份头衔。那时候的他踌躇满志,坚信自己可以在军队的支持和德国的帮助下重整国家秩序,发展社会经济,让爱尔兰逐步成为一个经济独立、工业自立、国民自强的小牛国家,在欧洲乃至世界版图上扮演重要角色。最近几个月的种种经历让他看到了强权专政的不足,看到了王室、政府与普通民众之间存在的间隙,看到了极少数反对者可能造成的极大影响,所有这些都成为了挡在爱尔兰快速发展道路上的绊脚石,不除不足以安定民心、振兴国力。
恢复旧贵族地位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只要约束得当、激励有为,便能够成为稳定局势的助力,而且盖尔贵族沉沦多年,整体影响力早已衰微,夏树不必担心他们像西班牙或者奥匈帝国的贵族那样阻碍国家的革新与进步……
经过数日的奔波劳累,鲜嫩可口、质感极佳的牛排跟温泉一样,能够起到舒缓情绪、补充能量的积极作用。就着香醇地道的白葡萄酒,夏树美美地吃下了一大块牛排,直到甜食上了桌,他才在开场的寒暄之后说了第一句话:“若知这里的佳肴如此美味,早就该来造访了。”
这听起来只是对食物的称赞,坐在国王对面的老侯爵却别有意味地笑了。这位与雷神同名的家族首领是个年逾六旬的老者,但是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大多数同龄人显现出的苍老虚弱,而是给人以精明干练、老当益壮的感觉。缓了缓,他彬彬有礼地说:
“尊贵的国王陛下,您统治的国家有着悠远的历史、辽阔的幅员以及无处不在的神秘,您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了解它,而且随着了解的深入,您会发现这个国家魅力无穷,这一点绝不会输给任何欧洲大国。”
夏树礼貌地点点头:“这我绝对相信。”
有了心领神会的开场,老侯爵开始追溯盖尔贵族的荣誉史,但跟一般人的思路不同,他对盖尔贵族统治爱尔兰时期的久远光辉所说不多,大部分时间是在叙述盖尔贵族如何在英国统治时期谋求生存和发展,如何捍卫他们视为生命的贵族尊严。在他的这番描述当中,格雷迪家族只是盖尔贵族当中普通而又幸运的一员,恰到好处的定位、清晰的逻辑以及从容的风度让夏树不由得在心里对旧贵族世家的修养另眼相看。在那些操持政府运转的德裔官员和爱尔兰本土精英人才身上,他极少看到这样的闪光点,甚至连贵为首相的荷尔德斯也不曾让他如此高看过。不过,有才华的人往往是难以掌控的人,而在某些特定的阶段,忠诚可靠才是利于国家安定发展的首选因素。
追忆完过去,老侯爵话锋一转,态度鲜明地批评起那些不识时务的分裂主义者。在他看来,这群人是英国统治时期的既得利益者,仇视爱尔兰政府既是原始利益的驱动,亦是被英国人挑唆利诱所致,但是从英国王室前前后后的表现来看,近期这些事件的幕后指使者未必是代表英国王室和政府立场的人,而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势力在暗中操纵,要想将这些人挖出来并且断绝分裂者之患是不现实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爱尔兰境内的分裂势力一次覆灭性的打击,就算不能清除绝大多数成员,至少也要摧毁他们的现有组织结构,让他们今后许多年都不敢善举妄动。
分析到位,建议可行,手段坚决,这简直是夏树近一些天来苦苦追寻的结果,别的不说,至少证明了旧贵族在爱尔兰的根系依然保有活力,至于他们跟英裔贵族牵扯不断的关系,那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产物,不可能也没必要将它们彻底割裂开来。
接连两段简练而又丰富的语言表述之后,老侯爵安静下来,就像是个精明的推销员,将关键信息告知对方,然后耐心等待对方给出有无购买意愿的反馈,有便最好,若无,也博得对方的好感,给自己留足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