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都待了十来年了,都未曾遇到过相似的,衙门前的鸣冤鼓十年都没响过了。
因为之前勤恳办事,再加上为人还算精明,原来的顺天府推官荆展昆如今已升作了衙门主官。不过他却很清楚,这位置可不易坐,之前的几任上司在此位置上总会遇到各种麻烦,几次都差点连乌纱都保不住,所以在任之后,他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可是在这个位置上并不是你不惹事就行了,有时候事情自己就会找上门来。比如今日,从未有过的动静就响了起来,居然有人在敲响鸣冤鼓了!
而根据规矩,既然衙门前的鸣冤鼓被人敲响,这案子就得由本衙的主官接手过问,这下他荆展昆连把责任推到下属推官之类头上的机会都没有了。
带着一丝忐忑和郁闷,荆展昆只好整了下官服,扶正了官帽来到二堂之上,并命人将击鼓鸣冤之人带进堂来问话。
不一会儿工夫,那有些畏缩颤抖的老人就被几名脸色阴沉的差役带了进来,这些人很清楚,自己一定会被长官们训斥了。
不过眼下,荆展昆显然没有追究这些人责任的意思,只是把惊堂木用力一拍,很有威严的看着堂前已然跪着的老人问道:“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击鼓?”
伴随着他一声叱喝,周围的差役们便低声喝了下威武,让堂内的气氛顿时一紧。而这,更叫老人身子颤抖,好半晌才战战兢兢地道:“小老儿名叫何三五,乃是京城人氏。今日是要来状告那隆平侯家的小侯爷张炳他……他杀了我的儿子,霸占了小老儿的儿媳……还请青天大老爷替小老儿做主哪……”说到这儿,老人顿时涕泪交流,又重重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听到这话,堂上众人都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目光全都汇聚到了高坐其上的知府大人的身上。
而荆展昆则只觉着满嘴发苦,他就知道,这事儿一定小不了,这不光是一起杀人霸占的恶性案子,居然还和京中权贵有所关联,事情自然就牵连不小,非是自己这么个顺天府尹能做得了主了。
但很快地,荆展昆就想到了什么,把脸一板道:“何三五,既然你是我京城人氏,怎会连规矩都不懂?嗯?你是大兴县还是宛平县之民?既然有此冤屈,为何不去自家县衙里告诉,却跑来我顺天府击鼓?”
这确是一个推卸责任的好说法,顺天府下面还有宛平和大兴两县,这两处县衙才是真正亲民的衙门,一般民间的案子也都是由这两处衙门来处置的。
在听他这么一问后,何三五的脸上更现出了悲戚之色:“大老爷明鉴,小老儿早去那宛平县里告过了,但……但那县令他却一口咬定小老儿的儿子是失足跌死的,而我那儿媳也是失踪,根本与那张小侯爷全无干系……他们不但不肯就此查案,还认定小老儿是诬告,要定小老儿的罪……大老爷,小老儿实在是冤枉哪,还望大老爷做主……”
荆展昆的眉头顿时就皱得更紧了,倒不是责怪宛平县的做法,其实这一点他很能理解。
北京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权贵多如过江之鲫的京师,而在这等地方里,县衙什么的只是最低一等的衙门,县令更是连个屁都算不上。试问,在面对有人状告地位极高的侯爷家的人为恶时,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他能做什么?难道还真敢派人去把那隆平侯爷的公子给拿来问话么?
只怕人家隆平侯府的门都不会给他们进,不把他们乱棍扫出去就算是给面子了。在这等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装糊涂,把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但是,你糊弄就糊弄了,怎么就不把人给看好呢?事实上,每年里权贵欺压寻常百姓的事情在京城也是所在多有,可像今日这样的事情却极少见,现在不是在坑顺天府么?
如今,这烫手的山芋落到了荆展昆的手里,他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学着宛平县的办法把人赶走?这何三五看来确实是急眼了,若再次碰壁,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来,到时候自己也会受连累。可要是受理了案子,就难办了,难道他一个顺天府就敢去和隆平侯作对?
思来想去之下,最终,荆展昆终于有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拖!